看着眼前装满二十万现金的帆布包,我仿佛捧着一颗巨大而又无比烫手的山芋,没心思去想蔡公民到底是出于信任还是压根就不怕我打开这个包,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这笔钱交到市委书记的手上就是了。
的确,我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不假,但我心里清楚,如果这其中不是有什么猫腻,单单是为了保险起见,蔡公民就算不亲自出面,最不济也应该让身为自己绝对心腹的初成章来办这件事才对,毕竟这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承认这位县委书记对我很器重,然而我并不认为他对我的信任能达到这种程度。
按照我的猜测,蔡公民这只老狐狸就是怕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所以生性谨慎的他连自己的贴身秘书都不愿意出面,这样一来,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大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到了那个时候,在百口莫辩之下,我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当然,也许这二十万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单纯意义上的“礼尚往来”也说不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已经在谢文媛身上吃过了大亏,况且到了蔡公民这个级别,一旦出事那就是非同小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去碰运气。
不过就这么直接把包拎回去告诉蔡公民说我不送,这显然是不合实际,因为这样一来,先不说领导交办的事我没办好,最重要的是我这就等于是在变相告诉他我已经打开包看过了,至于触犯了领导的大忌会是什么后果,有周泽明和他嫡系的前车之鉴,我失去这位县委书记的信任和器重不说,估计最后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在卫生间里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能直接惊动市委书记,所以在深呼吸了几次稳定住情绪之后,我就一脸镇静的找到了市委书记的秘书,然后假装出一副暗含深意的模样告诉他,说是我们县委书记有一些土特产忘在了车里,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联系一下市委书记的司机,要是可以的话就先放到他的车上。
能够当上市委书记的心腹,这位辽源市第一秘书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过这种事情他自然要请示一下领导,好在大概是之前潜台词东西不在我手上而是在蔡公民车里的缘故,等他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就笑着告诉我,说是把东西直接放在车上就可以,至于该怎么联系那位司机,他并没有把这样隐晦的联系方式随随便便的告诉我这样一个没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只是说蔡公民知道该怎么去找那位司机,让我回去转告一声就行了。
对此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等礼貌的跟这位市委书记的秘书道了谢以后,我就回到了蔡公民的车里,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刚一上车,这位县委书记就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帆布包,然后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又拿回来了。
“是这样的,我上去以后并没有见到领导本人,他的秘书告诉我,说是有其他领导在办公室里,不方便让我进去,不过听说是您送的土特产,他还是进屋请示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说把东西给领导的司机就行,他说让我回来把话转达给您,剩下的您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笑了笑,解释道:“临走时候人家秘书特意跟我说了,这也就是您,否则说什么也要我在上面等着领导有空再说,蔡书记,由此可见咱们市里的领导对您是真的很重视啊,就连贴身秘书都高看您一眼。”
“哼,算他还会办事。”
蔡公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问道:“他没当着你面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吧?”
“这哪能啊,他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领导的东西哪能乱看?”
我诚惶诚恐道:“再说了,就是他想看,没有您的允许,我也不敢给他看啊!”
蔡公民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坐在前面的初成章道:“成章,你去跑一趟吧,速去速回。”
初成章点点头,我见状赶紧把帆布包交给他,等这位湘云县委第一秘书下车以后,我才在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当然在表面上我还是一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的平静模样。
回去的路上,蔡公民虽然还是像往常那样闭目养神,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身为一个下属,又是“做贼心虚”,我当然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事实上对于我耍这样的小伎俩,我并不担心会被拆穿,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一个县委书记会不知死活的去询问一位市委书记为什么不当面收东西,再说了,身为领导的绝对心腹,由贴身秘书或者贴身司机来“暗渡陈仓”,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相对前者来说,后者更能避免人多眼杂,当然也更具有得天独厚的方便条件。
“常思,最近你们乡里怎么样?”
正当我以为顺利过关的时候,蔡公民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问道,幸好对这位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我也算有几分些了解,知道今天的事他肯定是对我不放心,所以我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假如在他话刚一出口的时候,我要是吓了一跳或者有什么做贼心虚的条件反射动作,那估计就肯定会立刻引起他的怀疑。
千万不要小瞧一个县委书记的火眼金睛,因为能够爬到这样一个位置,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盏省油的灯,先不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上位,他的心机城府之深,也绝对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更何况在我身边坐着的,可是连周泽明这样的一县之长都硬生生的给拉下了马,我除了忌惮以外,还有深深的畏惧。
要知道,一旦我失去了这位县委书记庇护的话,哪怕就是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就算是有崔静宸和姜雨薇从中斡旋,以崔哲身为崔家大少爷的身份,估计总有那么一些不开眼的小人物原因为我惹来无数麻烦,这也正是我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机也要左右逢源的重要原因之一。
“简单来说,当前乃至今后一个时期,我们的重点工作有三项。”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先是稳定心神顺便斟酌一下措辞,这才说道:“首先一点,我先跟蔡书记您表个态,四海矿业这个项目是湘云县委和县政府重点发展的项目,我肯定把它当成是坎杖子乡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亲自来抓,目前项目所需的手续已经全部办理妥当,在建的祠堂也已经接近尾声,只等选一个黄道吉日迁坟以后,厂区建设就可以开土动工。另外,关于核桃套种中草药这个项目,目前来看长势喜人,其中核桃这一块,我已经跟省城一位做核桃露的老板达成了初步意向,只要落果以后达到生产标准,估计明年开春以后就刻意投资建厂,至于所种植的中草药,在海宁农业大学余冬言校长的牵线搭桥之下,海宁市的一家制药公司已经答应全部收购,仅凭这一项,我估计平均下来,每户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最后一点就是坎杖子中学的建设情况,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陈老板所赞助的资金已经全部到位,目前正在有条不紊的建设当中,预计明年秋季开始招生不是问题。”
“听你这么一说,坎杖子目前的发展可谓是欣欣向荣啊。”
蔡公民感慨了一声,看着我正色道:“常思,按照你的估计,你们乡今年要甩掉贫困乡的帽子,到底有没有把握?”
“今年够呛,但是明年肯定没有问题。”
我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核桃和中草药种植的确能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这没有问题,只不过核桃树毕竟是移栽的,第一年的产量有限,单靠丹参这类的中草药创收,只能是提高他们的收入,至少手头没有那么紧巴,而要想甩掉贫困乡这个帽子,那就得等明年四海矿业和核桃露厂子投入生产以后了,只要把农民变成了工人,光是工资收入就足以达成这个目标。”
“哦?看来你对此倒是颇有信心。”
蔡公民笑了笑,道:“你可别光报喜不报忧啊,说说,现在还没有什么没解决的难题?”
“这个……还真有点。”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蔡书记,其实有两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一件是修路的事,毕竟这是个大问题,仅靠我们乡是肯定不行的,所以还得请县里出面帮助解决,另外就是关于坎杖子目前的干部配备问题,毕竟乡党委副书记的位置还在空着,我现在党政工作一把抓,的确是有些忙不过来。”
“修路的事的确是不能再耽搁了,等我回去以后就召集相关部门和人员开个会,争取一周之内就开土动工。”
蔡公民点点头,然后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至于你们乡的干部配备问题,常思,我不光给你派去一个副书记,干脆连书记也一起给你派过去,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