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的时候,独孤楼璃还坐在沙发上,不等他开口,我就轻声道:“楼璃,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会。”
“好吧,那你一会要是还有什么事,直接让韩秘书去叫我就行。”独孤楼璃明显是想问我去谢鹏飞那里是什么情况,但见我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位独孤家族的大少爷离开了我的办公室以后,我泡上一壶茶,然后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发呆。
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虽然我已经尽力挑起了这次群众的示威游行,而且事态也在随着我预定好的轨迹在不断向前发展,可是这个玻璃厂的项目能不能取消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最后功败垂成,那么我所遭遇的所有误解和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我很难接受那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结局。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到了蔡公民,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多少有些理解了一点他当初在湘云县任党委书记时候的苦衷和身不由己,可怜他为了当地老百姓做了那么多民生工程,最后却落得了一个身背骂名锒铛入狱的结局。
正感觉茫然和感慨的时候,应该是听说了静水县目前的情况,手机铃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包括姜雨薇和周桑榆这两个不知情的人在内,陈铜雀和杜氏兄弟等人都先后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我有一肚子话想找个人倾诉,可是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我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担心,然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本以为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门口那些聚集在一起的群众应该散去才对,可是事实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没心思去食堂,我索性就趴在了窗台上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几辆皮卡车停在了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只见有很多人走过去从上面搬下来不少的泡沫箱子,起初我还有些好奇,可是等他们打开之后,我却顿时瞪大了双眼,没想到里面都是包装好的盒饭和饮用水,没有慌乱,也没有哄抢,这些东西都被有条不紊的发放到前来游行示威的老百姓手中。
见到这种情形,我连忙给之前就派去在现场的应急办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而反馈回来的消息却让我无比震惊。
按照他的说法,他也是才知道县城里的很多饭馆今天都自发的停止对外营业,基本上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准备盒饭,目的就是让这些前来游行的群众有饭吃,当然包括那些商店和小卖部提供的饮用水在内,这些都是商家们自掏腰包。
说实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深受感动的同时也觉得热血沸腾和振奋不已,其实谢鹏飞之所以会有恃无恐把这次示威游行不当回事,除了有心让我难堪去当替罪羊之外,他最大的倚仗还是认为老百姓不可能那么团结,可是现实情况却给了他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
毫无疑问,老百姓这种众志成城的行为已经表达了他们誓死也要阻止玻璃厂落在静水县的决心,如果谢鹏飞还以为这是一群乌合之众而自己可以稳坐条鱼台的话,那么这位县委书记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估计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没到下午开始上班的时候,我就接到了去三楼党委会议室开会的通知,与上午的姗姗来迟不同,当我走进去时候,谢鹏飞已经阴沉着一张脸提早等在了那里,我对此假装视而不见,默默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过了大概不到十分钟,等人都到齐了之后,还没等谢鹏飞开口说话,向明海就微微皱眉对着我说道:“常思县长,你这身邋遢衣服怎么还穿在身上,办公室里就没有换洗的?”
其实我是故意穿着这身衣服来的,目的当然是博取其他人的同情,事实上早在他们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里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就已经露出了同情和怜悯的神色,想必他们之前也是和我一样趴在窗户上关注下面的情况,所以对我“惨遭毒手”的情况早就看在眼里,而向明海这个时候提起来,显然也是别有用心。
我心领神会的耸了耸肩膀,假装出一副半是委屈半是赌气的样子道:“有换的是有换的,不过搞不好我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一会还得下去,反正到时候又得挨一顿鸡蛋和烂菜叶子,我还换衣服干嘛?”
我虽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也绝非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之前谢鹏飞算计了我一回,我当然也要找回场子,而这句话里的潜台词也并不晦涩难懂,那就是给在座的其他人提个醒,反正谁跳出来想从谢鹏飞那里邀功解决问题就得先做好承受老百姓怒火的准备,我的狼狈就是最好的例子,剩下的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估计也是看出了我和向明海之间心照不宣的一唱一和,谢鹏飞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现在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闲心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现在知道麻烦了,早干什么去了?”
估计是为我之前受到的“遭遇”鸣不平,独孤楼璃小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恰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别看谢鹏飞是静水县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土皇帝,可是面对独孤楼璃这样组织关系在原单位的挂职干部,他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环视四周,沉声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堵在大门口示威游行的群众明显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你们谁有好办法现在就说出来,等事情解决了以后我会亲自向林书记汇报为他请功。”
万万没想到谢鹏飞会抛出一个在市委一把手面前露脸的机会,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然而即便是这样,会议室里仍旧是一片沉默。
道理很简单,虽说谢鹏飞说的很诱人,但即便是有人真的想出办法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到时候向市委书记汇报的还是他谢鹏飞,谁也不能保证这位县委书记会不会把功劳据为己有,更何况这个玻璃厂本身就是谢鹏飞引来的,在座的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静水县本地人,本身自己就对这个项目有抵触情绪,我的“前车之鉴”又摆在那里,谁还敢不知死活站在群众的对立面上。
见到没有人开口说话,谢鹏飞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瞥了一眼向明海,眯起眼睛道:“向县长,你是政府一把手,我看这事就由你来解决吧。”
“怎么,项目是你引来的,之前让常思县长替你擦屁股还不够,现在得罪老百姓的事又让我来干?”
向明海冷笑了一声,道:“行,你要是真交给我也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既然这个玻璃厂闹得天怒人怨,依我看还是取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