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锦成了最后一个进了雅间的人,在座的几人自是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
圆圆看着时以锦进来,就在老夫人身边坐不住了,想要跑到时以锦身边去,却还是被坐在身旁的李如拘着。
时以锦看了看剩下的位置,恰好在圆圆对面,也就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她堂弟时浩身边,她一坐下就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圆圆在冲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人都齐了,就开饭。”
老夫人开了口,其他人这才敢动筷子。
时以锦看到满桌的菜肴,一开始还端了会儿架子,见也没有人注意她,也就放开了吃。
时容同他弟弟时易正在交谈着进来辟城的情况,时以锦从两人的对话中这才明白了她叔叔时易做的是玉器生意,虽然盈利不多,但大概有时容礼部尚书的身份在,也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对了,浩儿的明年的乡试准备得如何了?”时容看时浩吃得蹄髈吃得正香,随意开口问了一句。
时浩听到时容的亲切关怀,吓得筷子一松,刚到嘴边的蹄髈掉回了碗里,发出了“当”地一声。
时易瞪了时浩一眼,时浩这才放下了筷子,挺了挺背脊回答道:“多谢大伯关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时容满意地点点头,“争取这次拿个好名次,早日为我们时家争光。”
老夫人听到小辈的事情也格外上心:“是,我们浩儿转眼可以去参加会试了。对了,以锦年长浩儿三岁,也有二八了吧,这婚事可有着落了。”
原来正喝着望香楼招牌黄豆猪脚汤的时以锦也吓了一跳,汤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呛到了。
“咳,咳咳。”时以锦用帕子掩着咳了两声,咳得脸都红了。
时以锦第一次了解到了在过年被人催问怎么还没结婚,究竟是何种心情。
“这孩子吃饭这么急,”老夫人轻柔地责备了一声,转头又问李如,“婚事若是还没着落,我也帮忙张罗张罗。”
圆圆大概对老夫人的话也是一知半解,脑袋在李如和老夫人之间左摇右晃。
李如求救地看了一眼时容,时容会意:“娘,今年以锦虽然又张了一岁,但也还小还不急,我正打算送她去做女官,去锻炼锻炼。”
“这都十七了,还小,你不知道隔壁王家的那个孙女,早就结婚了,现在人家都报上孙子了。”老夫人眉色间都染上了一些焦急的神色。
“那王家姐姐二十才成的婚。”时浩说得虽轻,但还是被时以锦听到了。
“你小子在嘟嘟囔囔些什么?”老夫人也看到了时浩嘴在动责备了一声,随即又说,“女孩子家当什么女官,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好的。”
时以锦被老夫人说得,多少有点变了脸色,她也知道奶奶不过是老一辈的想法,也不愿去顶撞,但也是打定主意不接话。
时容见气氛不好,连忙给老夫人盛了一碗汤:“娘,我也听说这里这个猪脚汤最有名,您快趁热喝,等凉了就不好喝了。”
关于小辈的话题,这才被揭过。
几人闲话再三,自是逃不过最近辟城热议闹鬼的话题。
“这个我知道,我好几个同窗都说他们看到了,晚上有鬼影在街上飘。”时浩显得格外兴奋。
老夫人听到这个,立刻皱了皱眉:“过年说这个多晦气。”
“奶奶,这才不晦气,我同窗都想着抓到那个鬼,这样多威风啊。”时浩显然在兴头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夫人脸色不悦的神色。
听到鬼神之说的圆圆似是也被吓到了想要往李如怀里缩。
“浩儿!”时浩的母亲常悦警告地喊了他一声。
“不过说来这件事也着实闹得人心惶惶,这辟城的人士夜里现在都没敢出门的,也不知道元宵节那天晚上灯火还能不能办得成?”时易原来还打算借着灯会的时机,让铺子里的人去摆个摊,现在看来也是悬。
“这辟城的县令也没打算做点法事之类,来为辟城的百姓祈福。”时容对这件事也上了心,觉得这件事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可能也会招致一些不好的后果。
“确实有人报了官,那县令高大人也决定派人去查,可惜那些人一报了官,那鬼影就没有了踪迹,好像再要抓也难了。”时易说道。
“够了!”老夫人将筷子拍在了筷枕上,脸色铁青,“是不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吗,不让说还说。”
众人见犯了老夫人的忌讳,这才都闭了嘴,互相看了看眼色,匆忙结束了这顿饭。
几人下了楼梯,将老夫人搀扶到门外等马车来接。
落在最后的时浩看着时以锦亲切,正拉着时以锦悄悄地说着这辟城闹鬼的事情。
时浩和时以锦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谈话上,忽地一个人朝时浩跌了过来。
时以锦的余光瞥到了那人,猛地将时浩往边上扯了一下,那人失去了支撑跌倒在地。
那人摔了个四脚朝天,骂骂咧咧地起了身,华丽的衣服上,在腹部的地方还留着一个灰白色的足印,指着时浩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个小兔崽子躲什么躲,你不躲,小爷我不会摔这么惨。”
时浩平时也是耍口头威风,见到如此嚣张跋扈的人,也忘了反驳。
时以锦看了看状况,发现时容他们等在门口,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老夫人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还没跟出来。
“爷个头!”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从后面走了过来,冲着那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有钱来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欠我们赌坊的钱什么时候还。”
时以锦看出来这人大概就是那个脚印的主人,打算拉着时浩偷偷开溜。
他们俩刚转身离开,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
“慢着!”
时以锦和时浩停了步伐,时以锦还看着外面的人影,发现外面的长辈还没有注意到他们里面的动静,对时浩使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出门去叫人。
时浩刚往外走了两步,债主又开了口:“那小伙子别走,让他给你道个歉再走。”
“不用了,他也就趁了口舌之快,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时以锦头也不回,拉着时浩快步要往外走。
那赌坊的人还向再追上去,却感到了肩头上有千钧之力,他怔愣了一瞬,想要回头打出一拳,却被身后那人轻飘飘地接下了,他这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高然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楼下的好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陌竹这个冷心冷面的人会去管闲事。
刚才大堂的喧闹传到了包间,高然就想出去看看,但其他几人都兴致缺缺。
直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高然这才不放心地出去看看,就看到刚才在门口的姑娘和一位男子在一起,他正想着要不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时候。
他发现发现宋陌竹不知何时已经下到了大堂,背后压制了那大汉,给时以锦他们离开的时间。
高然脸上露出了颇为玩味的神色。
时以锦听到背后没有动静,快步出了门,走到时容他们附近,发现他们已经将老夫人送上了马车,正等着后面的马车过来,长吁了一口气。
时浩也气喘吁吁:“还好,没有被那群人缠上,那赌坊的人可是辟城出了名的无赖。”
“什么无赖?你们在说什么?”时浩没控制说话的声响,被正准备上车的时易听到了。
时浩三言两语地说了酒楼里面的事情,时容也是面色一凝,两人相携要进门去看是不是需要报官。
他们刚走到门边,那赌坊讨债的人就倒在了地上,身上被染上了地上的尘土,他手下的喽啰也是赶忙冲出来扶起这人。
随着宋陌竹跨出了门槛,那人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宋陌竹:“走着瞧!”
边说边在小喽啰地搀扶下落荒而逃,嘴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是东西,刚才看那小少爷和小姑娘穿的衣服不错,收不到那个傻子的钱,还想讹点别的,结果啥都没有。”
“强哥,那是望香楼的地界,出入的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强哥低声骂了一句,消失在了街上的拐角处。
“我还当是哪位侠士,没想到是宋大人,宋大人在辟城也是恪尽职守,”时容看到宋陌竹出现,怔了一瞬,立刻换上了官场上那种恭维的笑容,“既然现在又在辟城碰上了,之前还忘记谢宋大人在途中的解围,之后宋大人不妨来府上用顿便饭。”
宋陌竹看了看时容的笑脸,刚想说不用,目光越过了时容的肩头,看着站在不远处和时浩在有说有笑的时以锦,突然就改了口:“那就另约时间。”
时容一听有戏,立刻补上了一句:“之前宋大人说和高大人是好友,若是高大人有空,就请他一起来。”
“我去问问他。”宋陌竹点头答应。
时容见宋陌竹没有直接拒绝,心里的算盘也打得飞快,这样就可以托高然多多照顾他弟弟在辟城的生意。
恰好时府剩下的马车来了,时容和时易也向宋陌竹告辞,宋陌竹也没目送他们离开,立刻回了酒楼,想着其他几人还在等他。
他上了楼梯,发现高然没个正形地靠在楼梯口整暇以待。
宋陌竹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你站成这样,不会被人闲话?”
“哪里有人说我闲话,”高然面对宋陌竹的冷言冷语早就习以为常,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你是不是跟那姑娘还挺熟?”
“与你何干?”
高然碰了一鼻子灰,决定最近几日一定要想办法撬开宋陌竹的嘴。
第20章 魑魅魍魉(三)“你听说了吗?那个……
辟城的时府,比起都城的时府多了许多规矩。
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时以锦也少了许多可以偷懒的时间。
早晚都要去老夫人房里向她请安,陪着说说话。
初五这一日也不例外,不过因着要迎财神,这才稍稍改了些规矩,所有人都等在正门口,准备放鞭炮。
时以锦为了不当最后一个到门口的时候,也就早早地梳洗好,往正门走去。
走在回廊上,她就听到前面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注意到时以锦走在她们身后,正说得起劲。
“你听说了吗?那个鬼好像时隔许久又出现在了辟城,听说这次是在赌坊附近看到的。”
“这也太吓人了,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让我看到这些。”
“你是做了亏心事吗,才这么怕。”
“就算没有亏心事,鬼也很吓人好吗?”
两人说完抖了抖身子,走到转角,这才看到跟在她们身后的时以锦和小秋,脸色变了变。
时以锦刚才听到这件事,也是好奇,她把这件事当做志怪一类的话本听得起劲,还想多听点细节,结果还是被前面两人发现了。
那两个丫鬟向时以锦福了福身子,匆匆地离开了。
小秋陪着时以锦往正门走着:“大小姐,你不觉得这件事怪吓人的吗?”
时以锦想了想:“也没太吓人,你想这鬼也只是出来吓人,也没有谋财害命,看来也不算是恶鬼。更何况,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小姐,你胆子可真大。”
时以锦笑了笑,她不知道她胆子大不大,但她知道的是这闹鬼的事情多半是假的。
最蹊跷的是,昨日他们在酒楼里才碰到赌坊的人,晚上赌坊的人就见“鬼”了,听起来都很像是昨日被赌坊追债的人的报复。
“以锦来得挺早的。”常悦看到时以锦地亲切说道,也就打断了时以锦的思路。
时以锦发现她今日确是来得早了些,目前只有时易和常悦在,时易正在指挥府上的小厮挂爆竹。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府上的众人这才都聚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