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如今热闹的很,可李寡妇家却很是冷清。
何家原就有厨子,这会子也摆了一桌的好菜,不过桌上只李寡妇孤零零的坐着。
旁边立了两个伺候的婆子。
那两婆子是何炎买来看着李寡妇的,可到底是顾忌着她的颜面,并没同两个婆子明说。
这两婆子只当是何炎孝顺长辈,事事都要过问。
而李寡妇自己晓得这里头的关窍,又是个会做人的,平日与这两婆子倒是聊的来。
这会子李寡妇提着筷子,只在盘子里扒拉了两下,到底吃不进去,最后将筷子重重的放下,抱怨道:“我辛辛苦苦养的儿子,如今竟成别人的了。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也不知道家来。哎,哪怕……哪怕他与叶家的一道来,我也是认了的……”
这两婆子其中一个姓鲁,这人伺候过好几家,最是懂得主人的心思。
说来她们都是何炎买来伺候的李寡妇的,可旁得人家帮母亲买人也是有的,不过这身契是尽数都奉上的。
可她们的身契如今却还掐在了何炎的手里,这就表明她们的主子还是何炎。
所以这万事她都先紧着何炎,只说何炎的好,听着李寡妇老生常谈的抱怨。
鲁婆子很是拿捏分寸的劝道:“那都是要新婚的小两口,正是恩爱的时候。您最是慈善体恤,还与做小辈的计较不成?”
李寡妇晓得这人平时伺候的虽然尽心,可心到底不是向着自己的,只被这话一噎,说不出话来。
“李婶婶,我娘喊你去吃饭哩!”就在这时一道孩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来人正是叶幺妹。
叶幺妹被剃了头,如今正带着假发套,梳成了两条大辫子的样式,因着跑得急两条辫子还在身前一甩一甩的。
“李婶婶,我家今日外头叫的席面,老多好菜哩!”叶幺妹如今被叶杏娇教得也晓得些规矩,虽不如大家闺秀,可喊了一声屋里没动静,也只站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声,并没大咧咧的往里闯。
李寡妇正坐在了屋里,听了这话,面上又阴了阴。
只鲁婆子却是笑了,忙着对她说:“瞧瞧,咱家秀才公还是记挂着您的,这不紧着让人喊您了!往后都是一家人,这会子一大家子乐呵乐呵才是正事,您啊!赶紧过去吧……”
李寡妇只撇了撇嘴,又将筷子重重一扔,只说道:“差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这是要喊我过去?这是要下我的脸啊!”
说来城里的大户,若是请看重的人,多是支使家里成年了的男丁或是有脸面的管家婆子,饶是自己亲自上门请也是有的,李寡妇便是抓住了这处不依不饶。
“瞧您这话说得,这都是村里的人,又不是城里的大户,任谁不是支使了自家娃儿言语一声。”鲁婆子听到了这,又陪着笑脸说道:“您这要是不去,咱家秀才公可就没脸了!”
李寡妇平日虽与鲁婆子说得来,可说到底是使唤婆子,又不是自己人。
再说多了了,只自己没脸面,到底是收拾收拾,与叶幺妹一道去了叶家。
钱氏没什么心眼,一见李寡妇立马迎了上去,直将她迎到了桌边,按在上座:“快座,快座,就等你了!”
李寡妇没吭声,只偷偷歇了一眼何炎,没瞧出什么神色,心下想着这会子若是没有好脸,只怕与何炎的的情分更淡了。
所以对着钱氏,也没多说,只强撑着笑了笑。
钱氏心下直觉,如今李寡妇可比头回上门的时候和睦多了,到底人心都是能焐热的。
这一顿饭,倒也吃的不咸不淡,没甚不愉快。
只吃得差不多了,钱氏又说道:“亲家母,我心里头一直记挂着两孩子,头些天就找了看了,八月十二,九月初六,十月初三这几个都是好日子!你拿个主意,看看中意哪天,家里头东西都预备好的,必定不耽误事。”
李寡妇一听这话,原本那丝笑容又淡了,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心心念念的想谋他儿子,这他儿子还没回来呢,就找人将做亲的日子看了。
不过事到如今除了捏了鼻子认了,她也再没别的法子,真若与何炎那点母子情分尽了,她往后可怎么活哦!
于是只能牵强的说:“要不就十……”
可话音未落,何炎就淡淡说了一句:“我瞧着八月十二日子不错!”
说完只扫了一眼李寡妇。
李寡妇心头极恨,只到底是没驳了何炎的意思,强撑着说:“确实是个好日子,要不就八月十二吧!”
“使得,使得,这眼见就没几天了,可得快快操办起来了!”钱氏听得笑眯了眼。
这儿女做亲都是做娘的相谈,叶贵明没大说话,这会子也是跟着一道笑。
叶杏娇原是想定在九月初六,毕竟日子有些太紧了,该预备的东西怕不妥当,可转念一想她这回在村里呆了不少时日,铺子一直都是放养的状态。
饶是拖到九月初六,这回铺子的时间,更得往后延了。
衡量了一番,倒也没作声,只任凭他们将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二,正好结完亲就是八月节,过完节就能回铺子里。
众人都没有异议,钱氏又乐了一阵,转头看向李寡妇,只说道:“亲家母,做亲那日摆酒,你那头需要多少桌?我好提前预备着。”
村里头做亲没那么多讲究,男女双方只在一头摆酒,都是摆在男方家里,可何炎是上门女婿,这酒只能摆在叶杏娇家里。
李寡妇听了这话,本就觉得面上无光。
又一听钱氏问她要几桌席面,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说来他们是外地来的,这亲戚只有李寡妇的娘家,可李水青那事她与娘家哥哥生了嫌隙,那头只放出话不再与他们来往。
这回何炎中秀才,那边更是连个贺喜的都没来,更遑论参加婚礼了。
钱氏这就是要让她下不来台。
钱氏不懂这里头关窍,何炎同叶杏娇却是明白的,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何炎便起身说:“婶子,席面这事,我娘回去算一算再给你答复,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先告辞了。”
“使得,使得!”钱氏忙着起身相送,临走还抓了几把瓜果塞在何炎的怀里,只将他看成个孩子……
这临到晚间,钱氏坐在屋里,原是喜滋滋的,可隔了一会,却忽地眼圈一红,看着相似要落泪。
叶贵明问道:“孩子他娘,你这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