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里唧唧喳喳的鸟雀鸣声异常清脆,纷扰了一群外来者的好梦。
盈月从被她当枕头的慕容玄身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去看小丫头是否安好。
然而等她睁大了惺忪睡眼,却惊异地发现,不大的山洞里头,只有负责看护小公主的飞离仍在呼呼大睡,而那一直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竟然不翼而飞!
老天!是她睡糊涂了麽?这怎麽可能?!
这时守在洞口的老渔夫业已醒来,帮忙摇醒了睡得特别沈的玄跟飞离。
飞离确定了几人均被下过特殊的迷药,对一般人药效也一般,对内功高强者却有著奇效。再看山洞里还少了一个人,这事实已经不言而喻──
那银发少年竟把人给偷走了!
“这种荒岛,他能把人偷去哪里呐?”盈月又急又气,“那丫头的身子怎麽还经得起折腾啊?!”
亏她还以为那少年对小公主有意。如果真的有意,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带走她了──这无疑是要小丫头的命啊!
“别急。”玄安抚急躁的女人,“看来这里并不是荒岛。回想起来,在海上的时候,要不是每次有笙儿若有似无的指引,我们也到不了这座岛。看来……他是早有预谋了。”
“不会吧?”盈月不大相信。那小孩真有如此心机?难道说,从在青龙国那会儿,他就已经算好今天的这一切了?
“应该没错。”向来眼高於到这里,每个人心里都“咯嗒”一声。
“不管怎麽样,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
飘渺岛。岛如其名。
世间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岛的存在。就算曾经听闻的人,也只当那是一个传说。
只有亲身到访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终年云雾缭绕、山峦险秀的地方,是真实存在的人间仙境。
崆研山。出云谷。
一盏青灯浅光跳跃,一只香炉青烟氤氲,还有终年不散的药草香味,悠扬弥漫。
简易异常的几样桌椅摆设,古朴恬淡,看不出一分一毫奢丽,却简单到别有雅致美感。
此时,屋内唯一的那张床上,正躺著一具小小的身子。那雕刻极为简单的木床本不大,但是上面睡著那麽瘦弱的一个小丫头,就显得有些空旷了。
床边的木凳上坐著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静静地替床上的人把脉。
身後的银发少年不敢打搅,虽然他已经在此等待了足有半个时辰,也没听男子开口说一个字。
背对著他的男子有一头极长的黑发,发丝如墨,用一根月白色的带子松松地系在脑後,仍长垂下来,几乎及地。
男人很静。一种超脱世外的平静。
好似你不与他说话,他便永远都不会开口。男子身上带著常年浸染的药香,是种令人心生好感的味道,温暖,安抚人心。但是那香气掩盖之下的这个人,却冷淡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如何?”终於见男人起身,少年还是掩饰不住急切,“还有救麽?”
那男子侧过身来,半张晶莹剔透的完美面孔,印入少年眼帘。饶是并非第一次相见,少年仍被那令人窒息的绝世容颜给震撼──
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单薄脆弱得似乎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一双清澈可比这深山中清泉的眼睛,黝黑的瞳仁比最名贵的黑珍珠更加光华耀目;鼻如悬胆;唇若涂脂……
那是一种最干净分明的美丽。这个气质出尘的男子身上涌动著的灵气,令整间简陋的医庐都亮堂了不少。
“你那麽辛苦才将人带来,我怎麽也得将她治好。”男子已经正对著他,另半边脸也出现在少年的眼里。
本是姿容绝世,奈何那另外半张脸……
收敛了不礼貌的打量目光,银发少年将视线投向了床上的小人儿。
“你说要我去青龙国找一名女子,身份尊贵,且需是我兄长看得上眼的。没想到向来对女人冷酷的四哥,真会对一个小丫头另眼相看。就连大哥也对这丫头有意……”顿了顿,少年清秀可人的娃娃脸上带那抹挥之不去的幽怨,“可是,这跟我的事情,到底有什麽关系?”
“慕容家所受的诅咒,只有慕容家人方能解除。”黑发男子的嗓音带著沙沙的磁性,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眸认真地注视著银发的少年,“只有用亲手足的精血,才能助你破解这yin毒的诅咒。”
“精血?”少年诧异。
“以女子身体为熔炉,将至亲手足的精血吸纳融合。”黑发男子朱唇开阖,面无表情地叙述著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你既是童子之身,只要此女子再同你yin阳交合,届时再佐以药物,这诅咒自然破解。”
“……”少年显然不敢置信,“天下竟有如此诡谲之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此刻样貌摆在眼前,便足以证明。这世间鬼神之术万千,只是凡人不解罢了。”
一阵清风掠过,带起烟雾翻腾,也撩起男子额前垂下的一抹黑发。
乌黑的发丝翩飞,映衬著容颜如雪,男子语气平静,然而那一身绝世风姿,俨然超然於凡俗世外的得道仙侠。
“至於到底需要多少人的阳精采补……目前我只知最少也需二人。你既排行第七,上头兄长的人选,应足成事吧?”
“虽行七,五哥六哥早夭,三哥也不曾谋面。”少年垂下晶莹的大眼睛思虑了一番,“大哥常年云游在外,跟我们兄弟没什麽感情;二哥向来不近女色;四哥与我最是亲近,他……应该会帮我吧……”
黑发男子淡淡地听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可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用这丫头……既然我兄长对她有意,又怎舍得如此对她?”少年扬起秀气的脸儿看向男子,“一定非得是她吗?”
“如果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你也不用千里迢迢来回跋涉了。”淡淡地应著,黑发男子转身出了医庐。
“为什麽非得是她?”少年仍不甘心,上前追问道,“这丫头的身子太弱,用她做那‘熔炉’,能行麽?”
“你如不信我,又何苦非要在此纠缠?”黑发男子已经开始起火煎药,拾掇著药材,连头也没有抬。
“……我许了你一个承诺,你才肯助我。现下,你是要反悔麽?”
少年如猫一般的瞳仁刹那间闪过一分杀气。他并不是个轻易会相信陌生者的人,之前他因为想抓住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所以听从了男人的指引。然而此刻这男子所言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太过不可思议,由不得他不起疑。
“她身上正有一味奇毒,大概就是我那师弟玩弄yin物炼出来的yin邪玩意儿,yin毒入骨,已非药物可以解。”男子对少年不敬的语气也不恼,仍是以一副事不关已的语调,淡然叙述著,“她醒来之後,必定苦痛难当。再加上曾有药物损及子宫,恐怕影响日後生育。以多名男子的精血养之,对她并没有坏处。假以时日,许能将那yin毒散尽。”
听到这番不像解释的解释,少年心中疑虑终於去了几分。
他毕竟是见识过男子的医术,和那几近於妖邪的勘测天机之术的。如果此番行为对这丫头也并不全是坏处,甚至能救她解毒,或许,他也不妨一试。
这一刻,少年根本无暇去想床上昏迷女孩的意志,无暇顾及她是否会愿意用这种方式来解毒……
除去这一路上照顾她产生的那一分心怜,他更关心的是,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计划──
对一个男人来说,有什麽比永远都长不大,一辈子带著像个奶娃娃一般的外表和身材,来得更加耻辱呢?
*****
半个月後。
“她腕上的伤已经大好了。气血也已调养顺畅,这两日便该醒了。”男子又一次为床上的小人儿检查了身子,起身道。
他转过脸来,只见右脸覆了一片精巧的面具,余下半边脸的肌肤,光洁如玉。
慕容笙第一次见到他,便是这个样子。後来在这岛上,便不曾见他掩饰过容颜。这一日却突然戴上了面具……
难道,这性子冷淡到极点、凡事了然於xiong却又事不关已姿态的男人,是怕床上那小丫头突然醒来,会被他的脸吓到?
这个念头方一闪过,很快便被少年否定了。
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他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分明如同行尸走肉──
每日的行为举止还有言语都很正常,偏生就好似少了一个灵魂,简直……就好像个活死人!他怎麽可能,会关心一个丫头会不会被吓到的感触?
少年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常年隐居世外、几乎从不与人接触的男人,为什麽会为了那样一个目的,来帮他做这许多治病救人的事?
国师……当初他慕容笙许给他的承诺,便是让他成为玄武国的国师。
其实以这男人之能,要做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师均绰绰有余。然则玄武国向来民风彪悍,排外,统治集团的内部组织也异常严密,如果没有“关系”,怕是很难进入到国师这样一个受万人景仰的位置。
这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贪图名利之人,为什麽……
“你那兄长几人找不到出云谷这儿,大概以为你已经离了飘渺岛,昨日已经离开了。”男子好似看不到少年那一分探究的神色,一边收拾药材,一边整理起行囊,“你在这也待得太久了。现在就带她走吧。”
“……”少年不禁暗自感叹,这男子好似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你不同我一道?”
“我自还有去处。”仍是淡淡的语气,男子侧脸上的面具,泛著幽幽金属的冷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