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兮刚走出顾老太太的房间，转过身，却见宋媚云从另一侧顾北风的书房走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幽静的走廊上相撞，眉眼间都有各自的疲惫。
    宋兮艰涩出声：“妈妈，你还没休息？”
    走廊昏暗的灯光，像是世间最凌厉的光，照在宋媚云的身上，令她周身气场变得模糊而怪异，同样的，也将宋兮的不堪和不安放大。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宋媚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宋兮没有作声，跟在她身后迈步去了花园。
    她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多半来自心虚，被顾老太太突然叫进房间，精明的宋媚云必定已经猜测到什么。
    连顾老太太都能察觉出她跟顾微宇之间的暧昧流动，她相信一样瞒不过宋媚云的眼睛。
    可是宋媚云的不动声色，让她更加不清楚她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椅，是顾北风设计花园时特地让人为宋兮打造的，就为了满足她那小女孩的浪漫心思。这对父母给予了她无限的宠爱和独天得厚的物质条件。
    “坐过来。”宋媚云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宋兮坐到她身边。
    她姿态优雅地将手交叠放在腿上，手上闪耀的钻石戒指和手链衬的她越发精致高贵。
    宋兮有些局促地抠着藤椅上一根小竹丝。
    沉默了十几秒，宋媚云开口：“兮兮，你还记得小时候过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宋兮仰头望着星空，细细地回忆了一下。
    片刻，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当然记得，好几次过年你还要加班，又放心不下我，就带我一起去公司，有时等太久我睡着了，你会背着我打车回家，中途我若醒了，你还会带我去吃宵夜。”
    有那么一刻，宋兮仿佛又回到幼时与宋媚云相互扶持的那段时光。
    宋媚云眼眶酸涩：“妈妈那时候跟的是国外的业务……妈妈也是逼不得已……”
    “我没有怪你，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每次跟你加完班都能有一餐好吃的。”宋兮露出像孩子般纯净的笑容。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她知道宋媚云是为了生计在努力奋斗。
    “如果我不努力，我怕给不了你优渥的生活，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顾氏，不再当它是一个维持生计的饭碗，也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血汗……它就像是除了你以外，我的另一个孩子。”宋媚云嗓音坚定，眼神却闪过一丝晦涩。
    宋兮抬眸看了她一眼，方才脸上干净的笑迅速消失。
    宋媚云是不是意在提醒她离顾微宇远一点，不要闹出满城风云，影响了顾氏？
    可是转念一想，会不会是顾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宋媚云一向坚强硬朗，就算面临再大的困难，她也很少在她面前露出疲惫的一面，加上顾北风平日很少将工作带回家里处理，最近两人的行径的确有些反常。
    她不看财经版，但也知道顾氏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貌似还遇到一些阻滞。
    上一世，顾氏最大的资金危机是在她大学毕业以后才出现的。
    难道，提前了？
    事实上，这辈子很多事情因为她，多少都有了些改变。
    “妈妈，是不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宋兮问。
    宋媚云踌躇片刻，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顾氏的确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宋兮心里一颤，立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宋媚云都应付不来的大麻烦，看来真的非同一般。
    “出什么问题了？”
    “顾氏与莫氏的合作项目停滞了，资金出现了很大的缺口。若想救顾氏，目前倒有一个办法，只是……”
    宋媚云欲言又止，一脸严肃郑重的看着她。
    她本以为莫青翰那么优秀，宋兮会喜欢上他，不想宋兮却对家里的混世魔王动了情，让她所有的计划都乱套。
    此刻开口，更像是在逼迫她。
    宋兮从她的表情已经预想到，这次要帮顾氏度过难关，大概会是跟她有关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我能做什么？”
    宋媚云目光复杂，抬手摸上她的脸，吐出四个字：“商业联姻。”
    宋兮瞬间被震得魂都散了，想破脑袋也料不到是这一出。
    原本她以为自己跟顾微宇的关系会是顾氏的定时炸弹，尽力让两人的关系转为地下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狗血的磨难在等着她。
    上帝啊！
    宋兮咽了口唾液，颤着声音问：“对方是谁？”
    宋媚云：“莫氏的莫青翰。”
    宋兮张大嘴，如果是在上一世，要是在上一世，她会忙不迭答应吧？
    她更加确定上帝是在玩弄她了。
    “我……我需要静静……”
    宋媚云刚想开口，宋兮木然朝她抬起手，“别问我静静是谁……”
    ***
    回到房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宋兮似行尸走肉般，一瞬瘫在床上。
    她扒了两下头发，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
    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
    她记得上一世参加宋媚云生日宴的是莫青翰的堂哥莫青凌，后来与顾家交好，借助顾家上位获得莫氏掌权的也是莫青凌。
    顾家和莫家的项目是在莫青凌之后才开始的，那时她都已经大学毕业。
    宋媚云也曾提起过联姻，但她跟莫青凌只见过一次面，莫清凌就意外出车祸住院。
    顾莫两家的项目因此被迫中止，顾氏陷入资金危机，公司盈利是一年不如一年，全靠宋媚云苦苦撑着。
    莫清凌跟莫青翰，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想到的关键人物是丁明兰，如果不是她参加莫青翰的生日宴，就不会遇到丁明兰。
    或许是丁明兰发现了她的身份，争取到了参加宋媚云生日宴的机会，把莫青翰送到了宋媚云面前，才成就莫青翰代替莫青凌成为莫氏继承人这件事。
    但是不管是莫青翰还是莫清凌上位，顾家的资金危机都会发生。
    相比让可能出车祸的莫青凌成为莫家掌权人，还不如直接让莫青翰上位，至少可以保证项目万无一失。
    宋媚云守护了她，而她，是不是也应该为她而守护顾氏？
    望着窗外泼墨般浓稠的夜色，宋兮心里的焦燥和愁绪越发深重。
    拿起手机，她忍不住拨了通电话，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能有什么用？
    以顾微宇的性格和一贯的行事作风，肯定是强烈反对，然后怂恿她私奔？
    私奔之后呢？
    他们现在都刷着父母的信用卡，没有一丝存款，又不够年龄工作，更甚的，顾微宇这个人，从小锦衣玉食，他可以洒脱，是因为这位大少爷根本还没有意识到社会的残酷和钱的重要性。
    “还没睡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莫名让她冷静下来。
    宋兮拉开窗帘，坐到飘窗上，透过细小窗缝吹进房间的风有点冷。
    不等她出声，电话那边的人又用调侃的语气问：“想我啦？”
    顾微宇坐在旋椅上，刚刚还在打游戏，输了一局，正噼里啪啦对着耳机骂着粗口，看到宋兮的电话，心情立马好似坐了云霄飞车一样。
    立马摘了耳机，在队友们重色轻友的愤怒指控中退出游戏。
    “你在玩游戏吗？”宋兮抽一口凉气，有点抖。
    “不玩了，你要不要上来陪我？”顿了顿，他闷声的笑：“……我的被窝很暖的。”
    宋兮脸红了红，皱眉：“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他答的飞快：“我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你呀！”
    宋兮：“……”
    窗边太冷了，她捏着手机走回了床上，干脆躺进了被窝里。
    小声地吐槽了一句：“你无聊。”
    顾微宇依旧笑着，“我是很无聊，谁叫你不陪我。”
    “今天不是才见面吗？你别玩游戏了，早点睡觉吧。”
    “迟了，我想你想的睡不着了。”
    一个电话把他的魂勾醒了，还让他怎么睡的着？
    “真的想我了？”
    “嗯！”
    “那我说一件让你睡得着的事！”
    顾微宇：“洗耳恭听。”
    “等你睡着了，我会到你梦里去！”
    她的声音甜腻娇软，似是故意的撩拨，轻易挑起了深夜的躁动。
    过了许久，电话那头的人又深又慢的呼吸了下：“宋兮，你在梦里给我等着啊。”
    等老子搞-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