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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付小羽也是。
    更可爱。
    那一幕的美好,让他的所有愤怒忽然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算了。
    打他吧。
    “砰。”
    韩江阙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许嘉乐被打得偏过头,眼镜掉在一边,差点啃了一口草地上的土,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挣扎。
    alpha又是一拳重重砸了下来,这次正好打在他的鼻梁上。
    被打在这个部位,过于酸楚的味道让许嘉乐差点哭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被打蒙了,还是因为眼镜掉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文珂终于冲了过来,拎着韩江阙的衣服后领往后拖。
    他一插手,韩江阙就不怎么折腾了,他毕竟体力也不足,站起来之后胸口还在急促地起伏着喘息。
    许嘉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从草坪上把眼镜摸了出来重新戴上,然后才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血迹斑斑还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扶着特斯拉站着的模样,实在让文珂看得心里难受。
    文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一定要控制住韩江阙,却又怕韩江阙憋得太伤心。
    “文珂,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韩江阙也红着眼睛,哑声说:“我想回去陪小羽了。”
    “好。”
    文珂说:“我等会也过去。”
    韩江阙本来已经转了身,可是很快却又转过头,大步走到许嘉乐身边,狠狠地说:“把耳钉给我。”
    “你说什么?”
    许嘉乐猛地抬起头。
    他被打的时候都没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脸上带着血,镜片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韩江阙时,却真的带着极为危险的劲儿。
    文珂都看得有点发毛了,拉了一下韩江阙说:“这个先……”
    “许嘉乐,把耳钉给我。”韩江阙却一点也不松口,一字一顿地说:“付小羽的耳钉,是送给他喜欢的人的,不是送给伤他心的人的。”
    韩江阙虽然又轴又嘴笨,可这句话,却把许嘉乐彻底击穿了。
    许嘉乐转头冲进了屋子里,过了几分钟又重新走了出来,然后把那个小小的蓝丝绒盒子一言不发地递给了韩江阙。
    韩江阙要离开的时候,文珂也跟了过去,扶着车门低声又嘱咐了一遍:“韩小阙,你先陪会小羽,我和许嘉乐再说两句话,马上也过去。”
    alpha大概有些不高兴文珂还要留一会,本来已经坐进了韩家的车子里,可是一抬头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又钻了出来。
    “我打车去。”他低声说:“哥哥,车子留给你,你等会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文珂刚生产完一个多月,他当然时刻都记着这回事。
    “好。”文珂拍了拍他的手背。
    韩江阙走了之后,许嘉乐才把文珂领进了屋里,他一直很沉默,先随便给自己把脸上的鼻血洗干净了,然后才给文珂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又拿了几个小甘橘出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文珂先开口了。
    “孩子的事……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他毕竟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刚开口就叹了一口气:“我听付小羽说,是南逸犯了哮喘,你觉得不能和他直接说离婚的事,是吧?但是真的至于分手吗?也不是就到了不能解决的地步吧。”
    “嗯。”许嘉乐低头默默地扒橘子,也不知道是对着哪个问题“嗯”,扒完橘子之后递给了文珂一半。
    文珂看得实在难受,现在的许嘉乐实在不是普通的状态,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这个alpha坐在那儿,好像因为过于疲惫,而变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认识的那个许嘉乐,不该是这样的。
    许嘉乐是在他最谷底的时候,用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的那个人,那种灵性和透彻,好像全部都没了。
    “许嘉乐,”
    文珂说:“你能和我说说吗?说什么都行,心情、想法,你总得说点什么。”
    “文珂,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嘉乐缓缓地咽下一瓣橘子,也不觉得甜,只是吞咽的动作会感觉好受一点,他顿了顿:“这几天,我总感觉一开口就想说对不起,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了,对你说也不合适。”
    文珂也把橘子吃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说:“可是你是爱的他吧?我说付小羽。”
    许嘉乐吞咽的动作忽然停了。
    这句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还记得文珂刚刚和卓远离婚的时候,也曾经颓废地坐在地板上,纠结着自己还有没有资格接受韩江阙的爱意。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单刀直入地问文珂:“你还喜欢他吗?”
    最直白的问题就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无法回避。
    “文珂,我爱他的。”
    有种铁锈味从嘴巴里泛了上来。
    许嘉乐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以为是又流血了,可是并没有。
    这句“爱他”,如果不是面对着最信任的朋友,其实真的已经耻于说出口了,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
    许嘉乐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他不得不说下去,不得不说下去,他不能停在这句话这里。
    “这几天,我总在想一些奇怪的事。”
    他慢慢地说:“从小到大,我其实不算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看到别的同学有alpha和omega爸妈一起带着去玩、去上课、去春游的时候,我一直都特别羡慕。所以后来分化之后,我就开始谈很多次恋爱。
    “恋爱的感觉吧,谈得多了,就觉得也就是那样——当然有甜蜜、快乐、然后又到吵架、分手,没什么太多差别。但起码,我觉得我没那么孤单了。”
    “我不到23岁就结婚了,那时候你们都觉得,也太早了吧?但我没觉得,说白了,我那时候挺自信的,觉得自己能搞定恋爱,也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对的人。”
    许嘉乐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靳楚,我一直以来的理想型。天真、柔弱,很会撒娇,特别甜的一个omega,我和他就几乎没怎么吵过架。更何况,他也想要一个家庭,跟我一样。文珂,你知道的,我特别想要一个家庭,真的特别想要。”
    “我知道的。”
    文珂轻声说。
    “我真的以为我爱上了靳楚。”
    许嘉乐慢慢地说:“结婚之前,我曾经有几天非常的不安。我对靳楚的感情,就像是一壶烧到要开了的水却始终没开,就在那个温度,90度,始终没有沸腾,永远就是这十度的差别。可是后来一步一步走到要结婚的时候,我忍不住想,那十度真的存在吗?谁能证明它存在?或许人本来就爱不到那个程度,至少我不会。”
    “我将就了,文珂。”
    许嘉乐脸上的表情,嘲弄中带着一丝悲哀,喃喃地说:“在当下那一刻,其实在我心底,我隐约知道我将就了,可是出于对家庭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我把这一丝丝的疑虑埋藏下去。然后,人的一生,就这么改变了。”
    “如果那时候,我能坚持一下,只要再咬牙坚持几年,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没办法不这么想。有时候也挺想恨的,可是最终,谁也不能恨,只能恨自己——是我自己没挺住。”
    许嘉乐抬起头,看着文珂轻声说:“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以为九十度就已经足够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地告诉我,原来有一天,我其实能遇到一个能让我抵达一百度的人——”
    他说到这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总是会回到了那个夜晚,见到慕容静雅的那天晚上,他的心情是那么的糟糕。
    而付小羽在阳台上,强硬地把他搂进怀里,告诉他“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无法形容他浑身上下那种的颤栗感觉,他近乎惶恐地环着付小羽。
    “再多抱一会儿呗?”
    他无法形容他问出那句话时战战兢兢的心情。
    是第一次到来的一百度。
    在他三十岁这一年,才姗姗迟来。
    这世界上,好像只有爱情是不能习得的。
    看多少书,多少电影、书籍,理解过多少描绘爱情的诗篇,都没有用的。
    它没有降临之前,谁也不能确信它真的存在。
    从那一天之后,他每多爱一秒钟,都会多惶恐一分。
    他越接近真正的爱意,越接近付小羽一点,就会越清楚地印证了一点——
    他是有原罪的,对自己、对他的孩子。
    从八年前选择和靳楚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早早注定了某种不幸。
    而这所有的、隐隐的惶恐和罪恶感,终于都在付小羽从越南向他奔赴而来的那天清晨,彻底压垮了他。
    第89章
    “许嘉乐,”文珂轻声说:“人的一生,要做太多次的选择,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对的。可是最起码每一个选择在当下,都不可能是为了故意犯错而去选的。你在22岁时以为你找到了最喜欢的人,因此组建了自己想要的家庭,还和靳楚有了你们的小宝贝。后来离婚,也是靳楚先提出来觉得没感情了,这说明他也在渴望更强烈的爱情啊。那你们感情破裂不是太正常了吗,而且到了现在,你难道会后悔有了南逸吗?”
    “怎么可能,我永远不会后悔有了南逸。”
    许嘉乐猛地抬起头:“南逸是我的生命中的天使。”
    “那不就好了。所以是愧疚吗?因为和靳楚的感情,始终没有到达那个临界点,但却突然之间和付小羽产生了这样的爱情,所以觉得对不起南逸?”
    “……是的。”许嘉乐哑声说:“是我从一开始,就没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家庭。”
    “许嘉乐,可你自己也说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文珂微微加重了声音:“谁能站在30岁的年纪,回望20岁时的自己,觉得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正确?你真的觉得你能有那么厉害吗?”
    他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许嘉乐,说到底,我有时候不知道你是自负还是自卑。我只是觉得,你做的很多选择,其实都不叫你自己的选择。”
    许嘉乐没太明白这句话,但也没有马上问出口。
    “从初中到结婚,你找的omega,全部都是那一个类型。你真的是在主动地寻找你喜欢的人吗?还是你只是被动地选择‘完全不像慕容静雅’的omega?”
    “你内疚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南逸一个完美的家庭,但完美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好像只是知道,无论如何不要组建一个像慕容和许朗那样的家庭就对了。从自己所痛恨的负面信息中,反推出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公式,其实从一开始,这就不可行吧。”
    许嘉乐怔怔地看着文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番话,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文珂对他说过的最尖锐也最不留情面的话,就像是一记一记的重锤,把他锤得晕头转向。
    是的,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理想婚姻、家庭,是靠着自己反推和假想推导出来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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