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唐星的惊呼声中，她听见了刀子刺进身体里的声音。
    还有手上的黏稠。
    血腥的味道霎时间钻进鼻端，她眼底一片血色，齐修臣苍白带笑的，不再是李佑的脸。
    她仿佛透过那张脸孔，看见了那个总是戴着厚厚眼镜片，跟自己说一句话就会脸红的少年。
    “你……”
    齐修臣倒下了，随之还有弹簧刀落地的脆声。
    红色的液体不断的从他肚子上面涌出，有一些溅在了唐星的脸上，衣服上，鞋子上。
    她怔然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
    “唐星……”齐修臣虚弱的叫着她的名字，“求你原谅，原谅我，可以吗？”
    “我，我……”舌头碰到牙齿，牙齿上下打颤，她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响起一个男人撕裂的吼声。
    “齐瑞！”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一把将齐修臣抱住，并且按住了他肚子上的洞。
    “叫救护车！”金正昊绝望的看着唐星，乞求：“求求你，叫救护车！求求你！”
    “哦，哦！”唐星像是傻了一样，点头，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她的手指上都是血，手机屏幕上也蹭上了血迹。
    胡乱把手机在衣服上蹭了蹭，她手指颤抖的在上面输入数字。
    “喂，喂，我要叫救护车，有人，有人受伤了，在，在宣大附属中学……”
    ……
    急救室的红灯亮的刺眼。
    唐星和金正昊分坐椅子两边，谁也不说话。
    过了很久，金正昊起身走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手里拿着几包湿纸巾。
    将湿纸巾放在唐星身边，他又走回到椅子另一边坐下来。
    唐星机械的拿起纸巾开始擦脸，擦手，擦衣服，一边擦，眼泪一边掉下来。
    金正昊一直垂着头，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他也不管自己手上也全是血迹。
    整整3个小时的急救，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金正昊立刻站起身迎上去，握住走出来的医生的手臂，“他怎么样？”
    “伤口已经缝合，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
    “谢谢！谢谢医生！”这一刻，金正昊一个大男人也不禁泪流满面。
    接下来护士把齐修臣推出来，送到高级病房。
    金正昊却没有跟着一起，而是走向唐星。
    “他没死。”金正昊说道。
    “嗯。”唐星点头，站起身，“我走了。”
    她说着，往电梯那边走去。
    金正昊看着她的背影，咬咬牙，忽然追上去。
    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金正昊低声说：“你原不原谅他，是你的事情，只是既然老天没让他死，他也算是还了李佑。如果你还想做什么，我跟你对抗到底就是了。你只要知道，我一定会护着他。”
    “哦。”唐星又是点头，好像对金正昊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金正昊蹙眉，“你没事吧？”
    “嗯。”挣脱开金正昊的手，唐星走向电梯。
    从医院出来，她沿着街道就那么走着。
    因为她的狼狈样子，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
    一大早就有人按门铃，于芬匆匆出来开门。
    看见门外人，她惊讶极了。
    “蛋蛋？你这是怎么了？”
    “芬姨。”唐星虚弱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说什么呢！快进来！”于芬赶紧将唐星拉进门，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于芬惊道：“蛋蛋？你受伤了？哪里？快让芬姨看看。”
    “不是我。”唐星摇摇头，她蹙眉盯着自己的衣服，“这不是我的血。”
    她的样子就好像是没了魂似的，于芬担心极了，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蛋蛋，你到底怎么了？”
    唐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某处出神。
    于芬叹息，轻声说道：“蛋蛋，你先去洗个澡好吗？”
    “嗯。”这下子唐星有了点反应。
    但是于芬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洗，陪她一起进了浴室。
    简单的冲了个澡出来，她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唐星换上。
    唐星坐在床上，于芬拿着干毛巾正在给她擦头发，突然，唐星伸手抱住了于芬的腰。
    “芬姨。”
    “怎么了？芬姨在呢。”
    “芬姨，我太累了，我不想再恨了，太累了。”
    于芬闻言，愣住。
    这些年唐星的恨意，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无法劝她，因为她自己也活在这样的恨意中。
    可唐星过得这么苦，终究是她不忍心的。
    “好，好，我们都不恨了。”抱住唐星，于芬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我们都不恨了，我们放下，好不好？”
    “我想去看小佑。”
    “嗯，好，一会儿我们去看小佑。”
    *
    17岁，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张没有温度，冰冷的黑白照片上。
    这才是李佑，眉眼温和的少年。
    于芬去看已经过世的丈夫，故意给唐星和李佑留出时间。
    唐星好久没来了，坐在李佑身边，她伸手摸着他的照片。
    “小佑，我这么久没来，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小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想，我不说，你也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清晨的墓园，寂静无声。
    空气中还有露气和湿意。
    唐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那个在心中已经做出的决定，她要说给李佑听。
    “我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并没有想让他死。这种念头在听见医生宣布他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更加清晰。小佑，我做错了太多事情，为了我自己的执念伤害了太多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佑，我知道，你也一定这样想，是不是？我不恨了，不报仇了，我会好好求得我伤害人的原谅，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小佑，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左爵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正好遇上乔楚。
    “左学长。”乔楚走过来，看着左爵手里的机票，咬咬唇，“我，我听说你要提前走？”
    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下个星期就去国外，那边的学校在假期有个赛前集训营，左爵是他们在宣城唯一的名额。
    把机票收起来，左爵点点头。
    乔楚表情失落，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左学长，那你到了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谢谢你。”伸手揉了一下乔楚的头发，左爵微笑，抬步要走，乔楚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有事？”左爵转头看向乔楚。
    乔楚犹豫着，还是说道：“左学长，上次我说的事情你没答应，现在我想求你最后一件事。”
    “？”左爵疑惑，还是说道：“你说。”
    “我想做你一天的女朋友。”乔楚说完，发现左爵微微蹙眉，她赶紧说道：“半天，半天也行，可以吗？”
    垂下头，她涩然苦笑：“左学长，我想让自己死心。”
    女孩子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左爵不忍心拒绝，看了她一会儿，左爵点头，“好。”
    乔楚一怔，随即惊喜的瞪大眼睛，“谢谢你，谢谢你左学长。”
    约会的内容由乔楚来定，她想的简单，只是和左爵一起吃了个午饭，看了场电影，两个人连手也没牵，却让乔楚觉得心愿达成。
    送乔楚回学校，校门前，乔楚主动握了一下左爵的手掌然后松开。
    那段暗恋，终于被她自己画上了句号。
    “左爵，再见。”
    左爵看着她，上前，伸出手臂将乔楚轻轻拥抱住。
    “再见，乔楚。”
    那一刻，乔楚的眼泪倏然落下，使劲儿点点头，她朝左爵挥手，毅然的转身离开。
    左爵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也准备走，只是回头，他愣住。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依靠着白色的卡宴，沉沉望着他。
    回过神，他抬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唐星不说话，转头上了车。
    左爵叹息一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左爵扭头去看唐星，却发现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车也是没有目的的往前开。
    伸手握了下她的手臂，左爵低声说：“我来开。”
    唐星不置可否，却在前面将车子停了下来。
    两个人换了位置，左爵径自把车子开到最近的一个公园。
    下了车，他们走进公园，找了一处空闲的休息椅。
    下午的阳光肆意慵懒，他们身后就有一颗参天大树，阳光从缝隙间穿梭，细细碎碎如钻石。
    “找我有话说？”过了一会儿，左爵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