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了,‘咿呀’一声让阿么倏地睁开眼,起身,但见龚日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全身一松,绷着的那口气泄了,她倒回床榻上,刚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呢。
龚日安将饭菜放到圆桌上,向阿么走过来。
居高临下,见妻子一只脚掉在床边,还穿着鞋,另一脚则放在棉被上,毫无形象。
阿么懒洋洋的半开着眼,见着夫君沉默,径直打量着她,倏地想起什么,立即起身,端正坐好。
小脸上带点儿尴尬,呵呵假笑道:“夫君,不用给我送饭来了,阿么不饿。”
转移注意呀!
龚日安装作没看到她刚才的不雅姿势,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多少吃点,若再闹肚子,便叫大夫来看看吧。”
阿么对这突来的亲昵臊红了脸。
“好吧。”
遵从夫命。
龚日安将她放到凳子,他坐在旁边,为她布了菜。
这时,容儿由丫环牵了进来。
见阿爹在为阿母挟菜,挥开丫环的手跑了过来,爬上圆桌。
“阿爹,我要吃那只虾子!”
小小的胖胖的手指戳了那盘里色泽艳丽的龙虾。
阿么一听,正待举手给儿子挟一只,却被龚日安阻止了,“不行,你今晚吃够多了,小心闹肚子。”
容儿扁嘴,委屈的瞅着阿母。
阿么只得安慰:“容儿,要是闹肚子就和娘亲一样难受了。”
容儿不吭声,爬下桌子,一脸赌气的回到小房间。
丫环随后跟了进去。
“夫君,小龙虾我闹肚子不能吃耶。”
“这是端给我吃的。”
“……”
***
用过晚膳,夫妻俩就寝时,容儿挤了进来。
“阿爹阿娘,我也要一起睡。”
容儿挤到他俩的中间,那两条小腿儿左右各跨一根。
阿么看着肚子上的小胖腿儿,再望一眼那横在夫君腹部的小胖腿,忍不住的撇过身去偷笑。
唉,夫君今晚是没机会和她亲热了呢。
“容儿,去你的小房间睡。”
龚日安脸色有点儿yin,他拧起闭上眼睛的容儿,这个儿子最会坏他事。
“不要,我要挨着阿娘睡,臭爹滚远点!”
容儿挥动着小胖腿去踢男人的腹部。
男人闷哼一声,引来阿么的注意。
阿么瞅一眼,这次没闷着声,让笑容露了出来。
“小子,你想让你老爹绝后吗?”
“绝后就绝后,哼!”
“绝了后你没妹妹了!”
“……稀奇,是阿娘生,又不是你生。”
“没老子,你阿娘生得出来吗!”
父子俩吵得热乎,阿么觉得不该去打扰,拉了棉被蒙头自个儿睡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肌肤被胡子扎得痒痒的,阿么扭来扭去,那脖颈间的头颅就是不愿离去。
“……容……儿……还……在……”
她呢喃着,就是不愿睁开眼。
好困哦。
“……不在了……”
男人的声音粗嘎得可怕,妻子的体香刺激着他。
阿么不再出声,随着男人的唇与大掌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火热。
只是,与身体的热相比,眼角却湿湿的。
她庆幸是黑夜,男人看不到。
当炙热埋进她身体里时,她哭了。
男人的动作一僵,黑眸亮得可怕。
良久,他开始抽动起来,不顾妻子的哭泣。
对不起,阿么……
无声的歉语,他俯低头吻去她的泪。
她在抗拒他,虽然不明显。
不愿与他同房,她用容儿当借口。
他一直以为,他的小妻子,是温顺的大家闺秀……
一步错,满盘皆错,他已走到这地步,容不得再回头了……
对不起,阿么……
***
阿么比平时醒得晚。
容儿安静的坐在床沿上吃着他的小点心。
阿么抓着被子翻起来,见容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扯扯唇角,轻声问:“怎么了?”
“阿母,不高兴。”
孩子小,不懂得将看到的藏在心里。
一句话,让她无力的叹息。
“是呐,阿娘不高兴。阿娘和阿爹分开了三年,阿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守自己的信念……”
所以苦恼,被男人发现了。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被他察觉,还是失败了。
“阿娘生阿爹的气?”
“嗯,生着呢。以前没感觉,现在却越来越强烈了。”
她伸手捏掉容儿嘴角的点心屑儿。
容儿用胖指头戳她的手臂,叫嚷着:“娘没穿衣服。”
她轻笑,心情为容儿的天真好多了。
“容儿,娘告诉你一个秘密,”不管儿子听不听,她凑近他耳边:“娘以前,从未喜欢过你爹……”
***
第一次见面,是过年。
那年阿么十岁。
一家子辛苦了一年,存了钱办年货。
阿娘叫她去西巷买一斤猪肉,阿么馋得直流口水。
手里紧紧拽着五十文铜钱,不敢松手。
猪肉呀猪肉,阿么最爱吃猪肉了!
想起阿三每次来见她,都会给她带猪尾巴,说是从师傅那偷来的。
阿三自己舍不得吃,总留给她。
“我吃得比你多多了!”
来到西巷,看见卖猪肉的铺子前很多大婶儿,个个抢着买。
她怕是挤不进去,又怕猪肉给卖完了,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你,想买猪肉吗?”
身后飘来的声音吓了阿么一跳,紧拽在手中的铜钱滚落在地。
阿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黑影。
那是第一印象,像只大黑熊,满脸的胡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纠结的肌肉吓得她后退三步,直吞口水。
铜钱是他捡起来的。
没还给她,而是从旁边的一个老头子那里取了一块五花肉递给她。
“这肉,给你。”
那肉,足足有两斤重呢!
说来,她还欠了他钱。
“……谢、谢谢……”
从喉咙中挤出来的道谢。
他走了,她望着那背影在心里嘀咕,未来的夫君还是要瘦点才好看。
至少,不用担心她打不过他……
***
物是人非,谁曾想过,她会嫁给他。
“唉,这就是我的命吧。”
想到这里,不无遗憾,只能这么安慰着。
“夫君人是很好的,嗯,至少从不会打我。”
“阿三,今年过年时,你还会不会给你送猪尾巴呀。我喜欢吃卤过的。”
成亲的第一年,阿三从外头回来,依约给她带了五斤猪尾巴。
“你慢慢吃吧!我走了。”
“要不和我一起过年,阿三,我给夫君说一声。”
“不用了,我现在哪有时间过年,那怪物整天在后头追,就知道拿我身体喂毒,我忙着保命没空!”
“诶,那一路上小心,千万不要死在你大师兄手上呀——”
“不要咒我,我命还长着咧——”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阿么最近总觉得有一道诡异的视线一直偷窥着她。
左右四下张望也没发现异样啊。
八成是她多心了。
历时二十三天,新房子落成了。
龚日安请了那些工人吃酒,庆祝新房成立。
阿么所在的西厢厅将原来她的喜房连在了一起弄了个大花园,那浴池也给推掉重砌了个。
旧屋的外院仍是喂着家禽。
“容儿,今晚和阿娘一起用那个浴池吧。”
已经好久未曾露天洗澡了,阿么开始兴奋的期待夜晚的来临。
“阿娘羞羞,又露白白。”
“臭容儿,敢嘲笑你阿母?今晚也让容儿露白白!”
“容儿天天都露白白!”
不忘证明,扯了裤头就地撒了泡尿。
阿么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看吧,把裤子给尿湿了。走,回屋娘给你换去。”
***
重新翻修的房子划分了东西两厢房。
东厢房是赵蛮蛮居住,西厢房是阿么。
“日安哥哥,要不再多顾几个下人进府,这府大了,人手忙不过来。”
今日,轮到龚日安呆在二夫人这边过夜。
“不用,阿么不喜欢人多。府里人手足够了。”
园丁一人,灶娘和她亲闺女两人,打扫院落一人,阿么和赵蛮蛮各一婢子。
要求被拒,赵蛮蛮脸色沉了下来。
“我以前三人耶,现在只有一个了,人家忙不过来!”
“若不是你爱虐待婢子,怎会落得只剩一人下场?”
龚日安冷冷哼了声,压得赵蛮蛮无话反驳。
她这三年里,虐残了不少婢子是真。
“那夫君,至少再顾个砍柴的吧!”
“……我会叫兰伯找一个来的。”
龚日安离开后,赵蛮蛮开始摔东西。
“什么嘛!这些年来我自认对姓李的够好了!还给我脸色看!”
真是,气死她了!
摔破的茶杯碎屑溅向婢子这边,婢子手脚灵敏的退了开。
“小姐莫生气,那姓李的也活不了多久,小姐只需再忍耐片刻,不怕老爷不正眼相待。”
她能留在赵蛮蛮身边最久,只因出谋划策皆是她。
“哼,我知道!”
她忍了四年,也不怕忍不过这最后一年!
“把这屋子收拾了,可别叫夫君看见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