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情形自会省略不少东西,过了两三日,那人带着孩子来到一处被群山环绕的地方。小孩子说话还尚且不利索,又不太敢说话,见到了地方,也只是畏畏缩缩的乖乖跟他进去了。
路上不怎说话的人把他交给一看上去笑得温柔似水的姑娘之后,转头就走了。
季为客越看这地方越不舒服,虽此处山清水秀,但不知为何人人身上都有种让他从心里生出厌恶的气息。虽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笑,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正想着,突然那牵着小孩的姑娘低下身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根针来,对着他的脖子就是毫不犹豫的一针。
季为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得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姑娘又甩掉手中针,掐住脖子将孩子按到了墙上,逼他张开嘴后,又从身旁地上抓起一小罐,一股脑把其中的东西全倒进了他嘴中。
有进不去的东西零落的掉到地上,四散爬开了。
那是一罐子的蛊虫。
季为客脸色一变,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姑娘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脸上笑意更甚,她缓缓张口,声音柔若流水,话语轻吐着诅咒。
“没人要你了,小东西。”
说罢她将手中的孩子如同扔垃圾一般,看也不看的扔到了角落里,面带笑意吩咐左右道:“手绑起来,不能让他自杀,哭一声,扎一针。”
两岁的孩子蜷缩成一团,被吓得眼泪打转,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抽抽噎噎地伸手在嘴里探着喉咙深处。
他想把虫子挖出来,但什么都挖不出来。
季为客忍无可忍,一拳过去,毫无悬念的穿过了那姑娘。
他愤恨的骂了一声——在这毒织成的梦里,季为客只有个旁观者的位置。
季为客看见了各种各样的惨状。他们为了让孩子少些挣扎,干脆把他的手打断了。有些什么新的蛊毒,先塞到他嘴里就对了。有些新的想法就先涂在针上,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扎了一大片。
不许他出声,不许他挣扎。只许受着,反抗是罪,他会看着蛊虫在身上的针间游动,咬在他的皮肉上。
他在黑暗中险些死去,蛊虫从他口中爬出,后来终归是命硬,咳嗽几声活过来了。干呕许久,终于是吐出了一堆死虫。蛊毒在他体内撞来撞去,想必是不比季为客犯病时好受。
但他叫不出来,这不被允许。
原来便骨瘦如柴的孩子也没得到什么该得到的营养,罪受了不少,本畏畏缩缩几分腼腆的孩子经此大变,全然没了孩子该有的一股天真劲。
人是聪明的,会在折磨中找到最舒服的方式。所以他后来不哭也不闹了,甚至没了任何一副表情。
等他过了一年多少长开一些,这副表情摆出来的时候,季为客那本就难受的心里刹那间咯噔一声,几乎差点停住了运作。
那副尚且幼稚的脸,怎么看怎么颇像沈问澜。
他复又联想到沈问澜后颈上那些针眼。
一直坐在这孩子面前,听他受尽折磨的季为客一旦将他和沈问澜联系到一起,突然眼睛就红了一圈,他冲上去,又意识到毫无意义。
他谁都碰不到,哪怕是沈问澜。
这是巧合。
他只能悄悄对自己说,这是巧合。
季为客深吸一口气,还未缓过来些许,就听一道沙哑声音炸在耳边。
“谁都不会来的。”
季为客睁开眼,眼前的孩子摊着扎满针微微发颤的双手,两只手都泛着青黑色。他沙哑着声音,平静非常。
“你知道吗……我谁都没有等来。”
那双看不出任何涟漪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渐渐眉目间蜕变成沈问澜的样子,又缓慢清晰地,一字一句砸到他心上。
“你救救我。”
季为客大叫一声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书案前的一人拿着资料的手一抖,默默地连人带椅转了个方向,样子颇为心虚。
季为客好久都没从这梦里缓过来,卖了孩子的父母、灌到嘴里的蛊虫、哭叫都发不出来的样子,一样一样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深呼吸好几回,也没好一丝半点。偏偏最后还是沈问澜的样子一字一句对他说着话,想要这么快就能忘了,简直难如登天。
他得见见沈问澜。季为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