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到岸边的时候就看到自己人驾驶着客船正缓缓离开码头。
他们被抛弃了!
倭寇们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们怎么敢!山下大人还在这里呢!他们居然敢逃走?
闽军举着火把和盾牌,将港区内的火把一一点亮。
等火光都亮起的时候,这些倭寇们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们到岸时候,因为天光已暗,又专心于诛杀守军,并没有意识到南台港的竟然富庶到每隔几个身位就布置了一个灯盏,当所有的灯全部点亮的时候,港区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而他们只注意到了插着的火把,并且自作聪明得以为那就是全部了。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除了极少数的人,并没有办法看到夜晚时候的南台港。之前派来探路的人自然也没注意这一点。
面对一身甲胄,又有人数压制的闽军,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投,我投降!不要杀我!!”
一个会说汉话的倭寇大声喊道“我投降,我的,我的母亲是汉人!我身上有一半汉族人的血!不要杀我!”
他曾经以这一半的血统为耻辱,他的母亲是个被掳回的汉人,被他的父亲用两斤米买了回去,那个女人一直不曾露出微笑,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几乎没有见过母亲对父亲说话,就连他也不愿意看。
直到等他长大了些,她开始教他汉文,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死在了一场疫病当中,直到死前才露出了笑。
他虽然不耻于这不纯的血统,但是后来出于生计,他通过后来的自学,还有母亲偶尔对他说起的汉地的风土人情,他偶尔能装作汉人混入当地探听些消息,这就是他能被山下接纳的原因,
在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会汉文,但是他还没能等到闽军的回复,就被人割喉了。
冷光自背后而来,他挣扎着扭头,看到的一双怨毒又嫉妒的眼睛。
沈戚手持军刀立在最前方,他看着这一幕窝里斗,神色却毫无波动,就见他缓缓对天竖起军刀,在明黄色的灯光中刀锋落下,“杀。”
第60章红楼(五十四)
残留在港内还未失去战斗力的倭寇有二百余人,港口遮蔽物太多,箭阵不能起到最大效果,最后倭寇临死反扑,但是因为人数有限,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闽军连夜寻了有经验的老者,试图打捞被倭寇丢入海中的战友尸身,却被告知人刚死,魂还没走,身子重,下了水会沉下去,南台港又是深水港,实在没有法子捞,只有等两日英雄魂魄归天了,尸身就会浮起来,那时候才可找回。
驻守南台港的三十三名军人,只有一具尸身,正是那被钉在了望台的军人。
被发现时,他一手绑着火把,一手被折断,一老军汉看了后说,他是硬生生用自己的牙咬着拔出了插进手掌的竹竿,然后又忍到万籁俱静,下头倭寇开始搬运货物之时,拿火折子点燃了放在了望台的火把,他一手已废,另一手也伤了,就将火把用布料缠绕在了自己的伤手上垂在了外头,以此向徐州府示警。
致命伤在他的腹中,他是被人从背后一刀捅进来的,等官军到了的时候,他虽还保持着站姿,但是已经僵冷。
只是直到死,他都保持着站在了望台口,一手伸在外头的姿势。
军汉们将他下来时,见到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徐州城的方向,表情狰狞,正是死不瞑目。
有军士见他如此,心中不忍,伸手要将他眼睛合上,却无论手拂过几遍,他眼始终圆睁,直致军汉们将他放平,反复在他耳边说徐州没事,吾等接到了你的示警了,大家都没事,倭寇被全歼了。
重复了四五遍,再一拂过,他的眼睛被合上了,面孔竟然也变得安详了。
老军汉见此便说道“这是他最后一口气散了。”
这一次偷袭,以倭寇全诛为结果。
只是,为何倭寇能够在驻军全无意识到的时候登陆,险些成了一不解之谜。
幸而有商户回忆起来了那日遇到的格外客气的船长,联合夜里南台港遇袭之事,才将这事串联起来,一时之间数匹快马自福州府疾驰而出,骑兵快马加鞭,奔赴沿海各大府衙逐一通知,再由府衙通知县衙。
幸而他们赶得急,沿途竟然没有发现被倭寇扰边的事情。
难道那些人回去了?正当军汉们满头雾水的时候,永春州发来急报。
万万没想到,这群倭寇竟然胆大包天到在兴化府附近一处浅滩登陆,借着商船上的汉人服饰、商货、路引等装作商队穿过兴化府,直直朝永春州而去。
领头之人正是倭寇头头山下的堂兄,也姓山下,正因为他是这次指挥山下的堂兄,手下们在他下令离开的时候毫无意见,直到他们发现他们是逃跑,而不是暂时离开准备接应时,才炸了锅。
只是这时他们已经跑的足够远,再回头也一定接不到人,有亲友留在那里的倭人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但是这个山下作为这次行动的二把手,他说要前进留下的人自然没有办法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