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在仆役的服侍下钻入马车,耳边有些花白的发色让赵谧心中五味杂陈,她猛地扑进马车,钻进父亲的怀里使劲儿抹起了眼泪,呜咽着责怪他,用小拳头不停地砸着老赵的腰,道:“爹爹,鹿郎不会让爹爹娘亲失望的。还有,爹爹您也是谧儿此生的至宝。”
她冲着父亲脸上啄了一下,满面的嬉笑颜色,仿若让老赵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让他很疼的疯丫头,她终究还是无声无息地长大了,他抚摸着赵谧的头发,静静地微笑联想,想着那时的一切景象,最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注视着妻子的病卧远去了。
赵谧回到房内,见鹿猛已将所有的手术器械消毒,他穿上自己的卫生袍,戴上白口罩,那一副严峻肃穆的表情让赵谧感到有些害怕,她率先伸手,让鹿猛为自己测试溶血度,以备为母亲进行输血,不过鹿猛却摇了摇头。
他扯了一根输血用的牛筋管,接到了房外,并且交代赵谧唤来赵府的仆人,一并通过双孔辨血皿测试溶血度,最终找到了一十八位身强体壮的汉子,他们都是常年做力气活的,鹿猛还亲自出来与他们这些精神抖擞的人会面,交代了一些等会“多方供血”的操作流程。
然后,他在十八位献血者的静脉上,扎入了银针,鲜红的血液一同从弹性十足的牛筋管里滑动了出去,那牛筋管,少说也要有成人一拳粗细,十八人的鲜血一同通过此物流淌,场景比较骇人。
鹿猛敏捷地关上了输血端的阀门,他轻柔舒缓地拉过赵谧母亲的手,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他心爱的谧儿一样,他声音柔和地说:“岳母大人,感谢您,养育了我如此聪敏多娇的妻子,她是我鹿猛今生今世的挚爱,绝无仅有。您若是相信小婿,就饮下这碗‘醉心粉’,甜美可口,又能有助睡眠。”
他极为尊崇地端着一碗粉红色的凉粉,那东西看起来就让人生出许多食欲,文君边吃边不断称赞这醉心粉当真是醉人心脾,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便困乏地捏了捏额头,整个人陷入了好久没有享受过的沉睡。
“鹿郎,这是什么哇?”赵谧因为跟老赵划清了干戈,此时心情甚好,她好奇地陪在鹿猛身边,这是她第三次见鹿**刀做手术,每次都很新鲜,这一次,跟前两次的治疗又不一样,可能是看在文君是谧儿母亲的身份上,这个家伙还拿出了鹿氏药业的顶级麻醉药品,这东西在目前的黎殇大陆,可谓是顶级权贵才能享用的东西,赵家虽然也是顶级权贵的一员,不过,若不是因为鹿猛和赵谧的关系,醉心粉可没有那么容易预定到手。
此物,采三千片初雨樱花,也就是樱花绽放的两个时辰之内,将樱花瓣采集下来,采三千瓣桑葚果实,将桑葚果实熬干,最终形成具有麻醉效果的果浆,用樱花花瓣将果浆分团成颗粒,再用竹叶米酒以制作凉粉的工艺,将颗粒灌入凉粉之中,制成具有解暑清心和安眠效果的药膳饮品。
赵谧脸颊轻轻贴着母亲的手,看着她安详欣慰的睡脸,那种美态,是鹿猛从来没有见过的,于是他一边暗叹自己不知是哪辈子交了好运,一边还痛骂那个在经贸塾一直与他作对的轩鹏,赵谧发现了他的邪笑,还以为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做了个要打的手势,鹿猛却神情一凛,递给了赵谧一套卫生袍。
“来,谧儿,帮我打个下手,如今药祖魂勾,经过三年的培养,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可以扫描各种灵异疾病的神器了,不过,我还从来没有通过手术的手段,直接与苦髓瘤这种顽疾对抗,若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使用你的梵海针助我一臂之力。”
“好。”赵谧柔柔一笑,揽过长发将口罩戴上,露出一对弯起的美眸。
“那,那我可就要下手了。”鹿猛喉头“咕咚”了一下,赶紧平复心情。
“岳母大人,小婿无礼了。”他将文君的内衣完全撕开,此时可见,病体的真实情况比若刚才初探苦髓瘤更加不乐观,苦髓瘤正从她的肋间,不断放射出成排游走的小黑球,那些黑球游动得极快,不知是何物,它们绕到文君的身后去,会在她皮下残留许多黑色的痕迹,渐渐散开,从痕迹里面会滋生更多黑色小颗粒,一同返回文君的脊柱之中。
“这些数量可怖的小颗粒,多像七煌烧劫里陨落的无辜生命啊。”赵谧怔怔道,她伸出手指企图按住其中一颗观察一下,不料,小颗粒仿若是具备感应能力似的,从她的指缝里穿行而过,似乎急匆匆地要赶去做什么急事。
它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损伤赵谧母亲的行为,鹿猛深深吸了一口,转目带着征询意见的神色看向赵谧,这个时候她把全部的信心都寄托在爱郎的身上,鹿猛翻转过文君的身体,让她后背朝前,他的手指没有一丝颤抖,轻松自若地捏着切肤刀。
刀刃顺着她的后颈直到臀部,一条顺滑无边无棱的血线延伸下来,鲜血朝两侧飞洒,赵谧猛地攥住了鹿猛的手腕,发现他正以关切的神情看着自己,赵谧抱歉地苦笑了一下,缓缓松开自己过度紧张的手,鹿猛使切肤刀剖开病患的背皮,一手麻利地打开输血阀门,为病患补充不断流失的血液。
其实按照文君这样的出血量,是很恐怖的,十八位献血者的血液并不能完全满足救治的需要,于是鹿猛采取了另外一种新型手段,那就是“自复式”疗法,她以牛皮筋细管与伤口处的毛细血管相连接,复插入其他静脉,使病患自身血液以循环方式分散一些献血者的压力,此举果然有效,屋外供血管内的血液输送的速度慢了许多。
不过,这一条竖切伤口仍然太过猩红瘆人,鹿猛凝视着赵谧吃吃张望的眼神,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心焦,他没有办法像面对普通病患时那样轻松,眼前之人毕竟是这世界上最让谧儿牵挂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