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文美人刚被行刑,她被这几个人扔过泥巴,好好的新裙子被泥水糟/蹋了,怎么洗也是灰巴巴的。那是文美人给她做的裙子,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那韩定痞气地笑笑,随口编了个谎话:“就三炷香,欣兰就让你。”
红莲下意识攥得更紧,“真的吗?”
韩定环着胸,说话多了几分狠劲儿,“怎么?我还能骗你么?”
红莲朝门口望了望,默默下来,拉着张良退到一旁。
张良没吱声,始终挺直了脊背站着。明明只有六岁,音色脸庞都十分稚气,看那身影,却无端端生出一副傲骨。
一炷香之后,欣兰没有下来的意思,红莲扯了扯张良的袖子,意思想先离开了。
张良却没有动——对于欣兰这样的角色,今日让一寸,明日她就敢进一尺(小良子的胜负心还是很强的)。
于是望着秋千上的欣兰,端声道:“殿下,三炷香的时间到了。”
一声既出,仿若平地一声惊雷。一圈人都惊愕不已,暗道这个从没见过的小孩儿真是不识天高地厚。欣兰望向年长的韩定,可怜巴巴地快要哭了。
韩定诧异又不屑地笑了笑,“到了吗?我怎么没觉得?”
张良指着日晷,“到了,那边的日晷计得很清楚。不过日晷辨认起来很难,很多人都不会。”
一圈人终日娇生惯养,学的东西吃过饭便全然忘记,先生教的读日晷的方法,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韩定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张良徐徐道:“殿下如果不会读日晷,那需要去请教夫子,如果会读,就请遵守约定,从秋千上下来。”
这一下,总不能自己承认学识浅陋了。
欣兰眼珠一转,高傲地扬起下巴,打算从红莲下手,“红莲,再借我三炷香不成么?”
张良侧身问红莲,“殿下,你想借吗?”
红莲半躲在张良身后,摇头。
张良遂正视欣兰,态度强硬,“回这位殿下,不行。”
欣兰娇哼一声,“我偏要借!”
张良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凡用他人之物,问而许者再取,是为‘借’,不问而取,是为‘偷’,问而不许仍取,是为‘抢’。各位殿下都是王室的文雅之人,相信不会做出后两者的行径。”
欣兰晕乎乎没听懂,求助地望向韩定。韩定也没听懂,只隐约觉得张良在骂他们,于是撸起袖子,走到只到他胸口的张良面前,恶狠狠道:
“识相的,滚一边儿去!”
张良仍旧不退,直视他道:“不退。”
“呵,胆子不小!知道我们是谁么?”
“不知道。子房只知君子,不知小人。”
最后这句话,无疑触怒了对方。红莲万分崇敬地望着张良的背影——这个跟她差不多瘦小的人,原来这么能说啊!
韩定攥了拳头,咬牙切齿,“那本公子就让你知道知道!”
一拳出去,欣兰吓得闭眼,红莲大呼了声“小心”,张良却眼睛没眨一下。
那拳头在击中张良之前,被迫停在了半空。
红莲看到那只半路截出来的手,望向突然出现的救星,欣喜大喊:“哥哥!”
出手的人正是韩非,他握住韩定的手腕,笑道:“这不是十四弟么?前两日才因为打架被父王罚了跪,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教训?”
“要你管么!”韩定想抽回手,却被攥着动不了,“放开!”
“放,自然是会放的。”韩非手下发力,眼中逐渐露出狠戾,“不过兄妹之间,应当友爱,欣兰是父王的骨血,红莲同样也是。厚此薄彼,可不是王家风范。”
“你,你管得着吗!”韩定使劲抽手,仍旧不能动弹。
“我不能管,父王总能管,十四弟是否要闹到父王那里去?这样可对你们没好处。”韩非收了往日对张良和红莲的温柔,从头到脚都散出蚀骨的冰寒,“今日我姑且不做计较。若十四弟继续胡作非为,我也只能还之彼身。倘若再看到红莲受半点欺负,无论是否你所为,我都会算你头上,可记住了?”
“你放手!抓疼我了!”韩定痛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