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跟伯父闹得有点不愉快,宋映白傍晚放衙回家后,和每天一样,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老人家问安,但今天不同,还顺带着要“赔礼道歉”。
毕竟,总不能让伯父来找自己的道歉吧。
结果他吃了闭门羹,丫鬟出来告诉他,“老爷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少爷,让您先回去。”
伯父不见他,他只能干净利索的走人,打算第二天早晨请安的时候,再和伯父道歉。
没想到,晚上吹灯之前,宋俞业主动来找他了,那时候,宋映白都快要睡下了,听说他来了,赶紧穿好衣裳,叫丫鬟将屋内的灯都点亮,亲自将伯父迎了进来。
等宋俞业进来,宋映白叫丫鬟给他上了茶之后,把人都屏退,规矩的站在一旁等着训话。
没想到宋俞业冷着脸盯了他一会,长叹一声,表情缓和下来,无力的招招手,“你也坐吧,咱们父子好好说说话。”
“是。”宋映白便挨着伯父,在桌子旁坐下。
“你肯定纳闷,我为什么要请一个道士在家里,对不对?”宋俞业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不想死,就这么简单。去年大夫替我看过,说我顶多再有一年阳寿。”
伯父单刀直入话题,震得宋映白措手不及,脸色一变,“是大夫看错了吧,父亲大人如今在京城,赶紧请几个好大夫再瞧一瞧,毕竟误诊的情况时有发生。”
宋俞业低下头苦笑摆手,“我看过很多大夫了,都这样说。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没有感觉么,真是每天都在强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是你今天既然碰到了谢中玉,我也没办法隐瞒了。他就是我请来给自己炼丹的。”
“炼丹?”
“没错,能治病的仙丹。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早些年读书读坏了身体,得了痨病,后来遇到好大夫,把病情稳住了,可但病根一直在,如今年纪大了就又犯了,这次可真没法治了,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求医不行就求仙。
“父亲大人……”宋映白心里堵得慌,生老病死,任何人都逃不脱,虽然他跟大伯没什么感情,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伯的继承人。
“我请谢中玉来家里,给他设置丹炉,供给他木炭和药材,就是为了让他尽早炼出丹药,治疗我的疾病。”宋俞业道:“所以啊,你就别再跟他起冲突了。”
伯父将谢中玉的仙丹看成是自己的救命希望,宋映白如论如何也不能再“诋毁”他跟他的道行了,因为那样,顶算是往伯父生的希望上泼冷水。
“那就好。”宋俞业道:“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你都理解就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站起了身。
宋映白送伯父往外走,但在过门坎的时候,就见伯父忽然身子一僵,扶住了额头,原地不动了。
“父亲大人?”宋映白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就见宋俞业猛地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鲜血,他自己伸手抹了下,接着双眼沉重的缓缓闭上,整个人往前栽去。
宋映白,一把扶住伯父,并大喊道:“快叫大夫!”
外面的丫鬟闻声跑过来,有人扶,有人搀,有人跑去通报管家。
将宋俞业送回上房躺好,很快,大夫就接来了,一刻不耽误给病人问诊。
这大夫姓吴,家里世代行医,家里也有人在太医院当职,他本人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前几天就给宋俞业看过病,所以今晚上他一病,管家就立刻派人把他接了过来。
宋映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大夫把过脉,又扒开宋俞业的眼底看,表情不仅没缓和,反而更凝重了。
“怎么样?”宋映白询问,“我父亲的情况如何?”
吴大夫凝眉,“虽然你听了会难受,但是病人的病情,我必须实话实说。真的不乐观,就现在的情况看,年轻时就有痨症,能活到这么大的岁数都已经是奇迹了,如今,真的是能挺一天是一天。”
宋映白难过的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吴大夫缓缓摇头,“顶多一年的寿命。”说着,开始收拾医箱,看样子是爱莫能助了。
叫下人送走了吴大夫,宋映白守在伯父床前,看着伯父苍白的面庞,他盯着闪耀的火烛,陷入了沉思。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宋映白就穿了飞鱼服,往衙门去了,直接去找黎臻。
黎臻也刚进门,才坐下,还没等喝上一口茶,就见宋映白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怎么觉得他脸上好像少了点血色。
黎臻半开玩笑的道:“你放心吧,我把你的狗安排的很好,你想见它,晚上可以跟我回家看。”
“……不是狗的事情。”宋映白开门见山,“我想请假,我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黎臻纳闷,“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回咱们上次落水的地方去。”宋映白眼神坚毅的道:“我伯父病了,我要再入森林给他寻药。”
黎臻一怔,然后示意左右侍从都退下,等屋里没人了,才道:“你太冒险了,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那个地方都是密林,你小心迷路。再说了,何首乌精碰到一次已经相当难得,它不可能在原地等你,让你再找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