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巨大的闪电攀过天空,在浓重的乌云中劈开了巨树般的裂缝,几道柔软的霞光——或者更明亮的光,透过裂缝点亮了整片海域。
超人飘荡在这艘即将沉没的渔船上方。
在这样猛烈的暴风雨下,在整片大海都为大自然的伟力动荡不安、哭泣战栗的时候,他的身形依然稳定,红披风飘扬着,璀璨如太阳。
那灿烂的闪电照亮了他太阳般的面孔。
船长愣住了。
“你……”他哆哆嗦嗦地说,“你要做什么?”
——
超人一语不发,只是降落下来,降落到比这艘渔船更矮的地方。
船长觉得心里发慌。
他这辈子孤身一人,既没有妻女需要养育,也没有父母需要照管,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下定决心和自己的渔船死在一起,他的暴怒和咆哮与其说是冲着超人去的,不如说是冲着这无常的风雨和大自然去的。
也许是超人的伟力让他把对方和这即将摧毁他的渔船和他的暴风雨联系到了一起,也许是对方沉默而坚定的态度让他暴躁和不安,也许是……
他还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让他站立不稳的平稳。
海面上从来都不是平稳的,长久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忽然被放到渔船上,会因为脚下不稳的感觉而头脑发昏、呕吐生病,但长久生活在渔船上的人却早就习惯了这种规律性的轻微摇晃。
他们知道怎么在船上保持平衡,甚至能够在旁人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在船与船之间健步如飞。
这些人不习惯的是陆地上的平稳。
对他们来说,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没有他们早已熟悉的晃荡,没有他们熟悉了规则和方向的律动感,他们就会就像陆地上的人初次踏上渔船一样歪来倒去,根本无处落脚。
现在这经验丰富的船长就觉得自己正脚踩在陆地上,过度的平稳让他踉踉跄跄地站不直身体,好在为了抵抗暴风雨,他原本就紧紧地抱住了他能抱住的稳定物,这会儿才不至于摔倒。
——但怎么可能?
他现在可是在船上,在暴风雨中,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脚踩在陆地上才会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
船长的疑虑很快就有了答复,前方被暴风雨掀起的巨浪足足有几十层楼那么高,在这样庞大的力量面前,这艘渔船,人类的力量,人类自身,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能……
他豁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趴在船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巨浪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而他自己的视角也越来也高、越来越高,最后高到一整片不断涌动、波澜起伏的海洋静。
然而这种风平浪静并不是因为暴风雨停下来了。
就像坐在飞机上的人往下看时,根本看不清地面上的人流,只能隐约辨认出狭长的公路和一栋栋高大的建筑物一样。
这艘船的位置,已经高到船长根本看不清脚下的大海在如何地翻涌和怒吼。
……这艘渔船竟然飞了起来!
船长呆呆地伏在船沿,整个人都像是痴傻了一样,木愣愣地看着船的下方。
他看不到超人,但也能猜到对方是怎么做的,大概就像他刚出现的时候举起飞机一样,他也把这艘船举上了天空。
船长从来都没有试过从这个角度去观赏自己钟爱的大海。
暴风雨还在不停地往下落,空气潮湿,带着浓浓的暴雨特有的味道,海面上的白沫滚动着,一些体型庞大的鱼类也受到了暴风雨的影响,拼命地将自己的鱼头露出水面……这艘船飞越了几个度假的小岛,岛上的人大叫着,拼命地跟着这艘破破烂烂的渔船奔跑,一边跑还一边拍照……
天空渐渐晴朗了,这艘船已经飞出了暴风雨所笼罩的海域
数分钟后,这艘渔船连带着船长一起被放置在港口处。
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在过度惊吓中惊魂未定的船员们和周围一些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超人!”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记者赶到了现场,身后跟着肩扛摄像头的拍摄人员,拼命把话筒往超人所在的方向递过去,“请问您是否有时间接受一下简单的采访?”
不等超人回答她就一口气问了下去。
“请问你为什么连渔船一起救了回来?你是在哪里发现遇难渔船的?这一路上你都是举着渔船飞回来的吗?请问你是否会感到疲惫……”
超人将这艘船轻轻放下,他被人群簇拥在最中央,人们纷纷朝他伸出手,兴奋而狂热地大呼小叫。
已有相当充分的事实证据证明了超人对呼叫他的声音具有强烈的敏感度,记者知道超人一定听到了她的提问,然而对方仅仅是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摄像头对准了他,将那张完美的脸和笑容定格在电视中,随后超人就飞走了,对身后传来的欢呼和尖叫没有表现出丁点的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