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小跑着跟上了他,语调不可思议:“就这样?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参加他的葬礼?”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只是为了葬礼。”约翰紧紧贴着夏洛克的衣角,“为了揭露某种阴谋,为了证实你的猜测,或者你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细节,比如超人的死是有预谋的,比如美帝政府在超人之死上动了手脚,比如……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不知道,夏洛克,告诉我为什么!”
夏洛克猛地顿住了脚。
“很好,你终于听到我的问题了,”约翰也停下了脚步,他松了口气,就算是体力过人的前军医,一边小跑一边说话也是很消耗肺部氧气含量的,“告诉我你到底……”
“超人之死当然是一场阴谋。”夏洛克冷淡地说,“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之后的事情就和我无关了,麦考罗夫特才是应该做决定的人——尽管我对他的处事方式嗤之以鼻,但我得承认,像他这样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当然,令人生厌的那一部分。他和他的那些合作伙伴都是。”
“什么?”可怜的前军医一脸懵逼,“听着,夏洛克,你不能总是什么都瞒着我!”
但咨询侦探已经头也不回地越过了他,独自迈向前方。
亚历山大走到车前。
被摇到最下面的车窗里,露出康纳亮晶晶的小脸蛋。
“他们说,他们说死亡就是终点。”康纳抽泣着问亚历山大,“终点是什么意思?”
“死亡不是‘他的’终点。”
“你骗人!”康纳哭出了声,奶乎乎的,“呜哇——”
“我不撒谎。”
“胡说!没有、没有人不撒谎!”康纳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楚地指责亚历山大,“会说这种话的人一听就是在撒谎!”
虽然是卡尔的儿子,但康纳和卡尔根本就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卡尔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很有自己的脾气了,康纳看起来冲动,实际上却很……怎么说呢?
温顺这个词有些过头了,好哄似乎更合适一些。
而且康纳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快长大,卡尔就算二十多岁了,撒起娇来还是浑然天成,没一点儿装模作样的痕迹。
但此刻,在康纳情绪激动的时候,他的小脑袋瓜忽然就灵敏起来,而且也忘了压着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更成熟,小孩子特有的奶腔暴露了出来。
现在康纳倒是像极了卡尔,亚历山大出神地想。
这种相似令他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弯下腰,将手指轻轻搭在车窗的边缘,你很难形容他究竟有什么变化,因为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多波动,他的语调依然鲜少有所起伏,然而康纳的哭声却渐渐止住了,他仰着脸,看着背光的亚历山大。
“他会回来的,我保证,康纳。”亚历山大说,“可能会花上一些时间,也需要做出一些牺牲——但他会回来的。从来都是这样。”
康纳望着亚历山大。
他让康纳觉得捉摸不透,却也真实可感。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他带着哭腔说,“但我没别的选择了,对不对?”
亚历山大用沉默做回答。
卡尔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开始睁开眼的那个位置。
他飞在天上,脚下的地球娇小而美丽,宇宙仿佛无穷无尽。
死亡就在他的身边,宽大的黑袍犹如巨大的翅膀张开,将他笼罩在阴影的下方。
但她的动作并不带有恶意,更像是一种接纳和保护。
“……我不明白。”卡尔说,“这是什么意思?”
死亡的旅途他已经走到了终结,他的一生就这么铺陈于他自己的眼前,尽管它的顺序并不遵照时间的发展,而是遵照他自己的感情的变化,而且其中一定有相当程度的遗漏,但卡尔依然轻而易举地梳理清楚了一切。
在他那并不算漫长的一生中,每一个细节都安静而又不容忽视地发着光。
“我是死亡的聚集体,卡尔,我是死亡本身——但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些生命,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的。”死亡说,她空渺的声音后,怪异的鼓声忽隐忽现,“在万古之中,连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好的好的,够了。”卡尔打断了她,“我们不讨论那些。”
死亡用一种富有戏剧性的语调说:“当然。”
卡尔降落在某个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