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蛰也觉得崔不去种种问题,委实过于跳脱了,但崔不去仍旧道:“将你房中的画,连同那幅夏日映荷,都拿过来。”
李氏忍不住道:“崔道长,小女……”
崔不去:“与你们女儿的死有关。”
卢缇心烦意乱,朝卢管家挥挥手,让他照做。
画很快都被搬过来。
满满的一篓子,俱是苏醒平日所作,崔不去让乔仙一卷卷打开,里头画的大多是各种各样的荷花,既有含苞待放的新荷,也有花期将近的枯荷。
裴惊蛰对画研究不多,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觉得苏醒的画作水平很一般,换而言之,此人也许有些才华,却的确没有什么天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只是寄住在卢家的亲戚,而早该闯出自己的名堂了。
以棺木为中心,数十卷各式各样的荷花图摊开来,卢小娘子则在棺木里静静躺着,令人分外唏嘘。
“荷娘,”崔不去突然问,“你们大娘对你好不好?”
侍女一愣,忙道:“大娘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崔不去:“那你为何还要背叛她,帮苏醒隐瞒杀人的事情?”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震惊莫名。
卢缇更是失声道:“崔道长,你说什么!”
崔不去:“你家大娘死了,纵使家中一时没有缟素,也不是你穿一身粉色衣裳的理由,更何况这衣服上还绣着荷花,你又叫荷娘,好巧不巧,苏醒正好也喜欢画荷。你说,这天底下有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苏醒冷声道:“崔道长慎言!荷娘喜欢荷花是因为她叫荷娘,与我又有何相干!”
“是吗?”崔不去呵呵冷笑,问卢管家和李氏,“荷娘是刚入府就叫荷娘了?”
李氏摇摇头,她对女儿身边的侍女还是很上心的:“她从前叫十娘,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十,家里穷,父母养不起,六岁上就被买进来,两年前,大娘亲自为她改了名,才叫荷娘。”
崔不去望向苏醒:“两年前,你应该已经在这个府里了。”
苏醒:“那又能说明什么?”
崔不去:“你道我方才为何将手伸入卢氏口中,她当天晚上吃了绿豆糕,残渣还留在口中,如果是溺亡,临死前口鼻进水,必然会冲去原先的残渣,但她嘴里既无水中泥沙,食物残渣也还在,说明她死了之后才被沉入水中的,所以口鼻紧闭,水不能入!”
卢缇骇然,猛烈挣扎起来,长孙在崔不去的示意下松开手,卢缇跌跌撞撞扑上前,在棺木上低头察看。
崔不去望向苏醒:“凤霄拍下玉石的那天晚上,秋山别院高手云集,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你吧?”
苏醒冷冷道:“崔道长想栽赃于我,自然是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了!”
崔不去:“那块玉是你送到琳琅阁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各方反应,引出你的同伙,所以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是去抢玉的,只是躲在一边观察,一旦确认你的同伙不在场,你马上就走了,一刻也没停。知道我为何会一眼就认出你吗?因为当夜那人用左手虚扶右手手腕,正与你现在一模一样,面容可以伪装遮掩,身体的动作却骗不了人!”
苏醒不为所动,依旧淡定:“那只是我平日作画写字多了,手腕耗力过度,偶尔发疼,读书人大多这样,你若不信,再找个读书人来瞧瞧便知道了!”
但他话音方落,长孙就出其不意从后面朝他出手,掌风厉厉,竟是用上了八成的力道,欲将苏醒置于死地。
苏醒下意识脑袋微侧,但随即又站定身形,一动不动,任凭长孙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刻生生收掌回撤。
苏醒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们只是想要试探自己。
但崔不去今日注定不肯轻易放过他:“不必装了,你方才想要躲避的举动,已经充分说明你身怀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
苏醒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为何要在这里受你们污蔑,告辞!”
他甩袖便要走,乔仙身形一闪,剑光掠向他的后背,杀气腾腾,挟着千军莫敌之势。
这股杀气显而易见,与刚才长孙菩提的试探不同,苏醒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得选择侧身避过。
这一避,无疑就完全暴露了自己有武功的事实!
既已暴露,他也不再犹豫,当即手向腰间一抹,一道潋滟剑光在手中浮现,苏醒转身掠向乔仙,却在中途生生折身,直接抓了边上的卢缇作为人质,软剑卷在卢缇脖子上。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崔不去摇摇头:“你挟持他又有何用?我解剑府想要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妥协!”
裴惊蛰:……
二府主啊,这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把黑锅一口口往解剑府头上扣,您还让他帮忙,是怕解剑府的仇人还不够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