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打断他:“真的。”
程思齐一怔,然后突然抬起头,满嘴是血地扑上去,近乎疯狂地咬在无厌的唇上。无厌没有躲闪,甚至纵容般张开了嘴,轻轻舔了舔程思齐撞破的唇角。
“你知道我问什么……就说真的。”程思齐的脸色迅速灰败。
无厌将融血丹喂进了他嘴里,低声道:“如若你神魂归位后,还能问出这句话,那我就是为你破戒又如何?”
“神魂……归位是……什么?”
程思齐攥着无厌手腕的手指抽搐起来,慢慢失了力气,“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结丹的……”
他的口中突然涌出大股的鲜血,但这血很快由红转暗,一点一点干在了他的唇边。
无厌的手腕一轻。
那只攥着他的手如被重雪折断的枯枝般,坠落下去了。
无厌搂着程思齐气息全无的身体跪坐在地,翻手拿出林空鱼之前送他的腾云玉佩,从眉心抽出了程思齐的神魂,放入其中。
做完这些,他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他终归还是金丹,顶着天劫余波碎了一颗上品金丹,还夺下神魂真灵,已经是身受重伤。此时恐怕随便来个金丹初期,就能要了他的命。
有一道剑光远远穿行而来,落到眼前。
无厌抬起眼,看了端坐剑上的林空鱼一眼,眼若幽潭:“你一个人,就想来捡我这个漏?”
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林空鱼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话却卡在了喉间,道不出半个字。他徒然地闭了闭眼,道:“你当初选择斩魔成婴的这条路,就应当想过今日。”
林空鱼睁眼,看着无厌颓落在血水中的袈裟,低声道,“从程思齐失踪,你堕入幻境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入魔了。业火焚身,你当真不可避免吗?琉璃天火,你当真不知道是有人设下的局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复杂,叹道:“还有……程思齐的极情剑道,你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晓何为极情剑道吗?”
“极于情者极于道。”
“玄剑宗的极情剑道根本不会有心魔,但却偏偏只有因情生魔,再将此魔斩杀,才能得以大成。程思齐不是因心魔入凡,而是因没有心魔入凡……你早知如此,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那般好?你是想等他神魂归位,一剑把你斩了吗?”
林空鱼勾了勾唇角:“我早说过,我根本不理解你们这群疯子。好好的结丹结婴之路不走,非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无厌寂然的眉目微微一动,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干哑的嗓音淡淡道:“师侄,你知道封断潮为何看你不顺眼吗?”
林空鱼不明所以,摇头道:“你无须讽刺我,我自然知道他与我有些龃龉……”
“因为情不知所起,乃是为劫。”无厌打断他,一字一顿道。
此话出口,像是有什么被打破了一般,鲜血不断地从无厌口中涌出,顷刻间便湿透了他的袈裟。
林空鱼面色微变:“破戒之言,你还是少说为好。”
他微皱起眉,道,“你们的大道,与我无关。师父让我来此次秘境,许是算到了会有今日。多余的话和你想要的真相,我也并不知晓。师父临行前给了我三枚玉简,如今两枚都已用了,还剩下最后一枚,他让我直接送与你看。”
说罢,他自储物袋内取出一枚玉简,扔给无厌。
玉简飞射而来,临近无厌身前时,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贴上了无厌的眉心,渗出一丝清光。
林空鱼留下玉简,便御剑而去,不再多言。
修仙一途,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无从置喙。但昔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佛修还仿若就在眼前,如今遍地血花飘零,落到这步田地,还是令人不忍多看。
玉简在无厌眉心碎裂,化为飞灰,被血路上的腥风吹散。
他睁开眼,慢慢抽出插在程思齐丹田内的手掌,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反手捅进了自己的小腹,将一枚裹挟着莲花虚影的金丹拿了出来。
金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隐隐战栗着。
无厌笑了笑,像是敲鸡蛋一样,将金丹外的那层虚壳在地面上砸开,从里面剥出一颗莹白的舍利子。
舍利子出现的刹那,无厌的面容迅速枯槁,几个呼吸间,便如过了千百年般,眉毛霜白,皱纹横生。
他的气血几乎是瞬间枯竭了,但还剩一点,支撑着他站起身,把程思齐背到背上,一手握着舍利子,一手握着存了程思齐神魂的玉佩,向血路尽头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找到一处秘境薄膜的薄弱处,盘膝坐下。
程思齐的神魂从玉佩内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