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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楚沅回过神,转身时看见魏昭灵身上沾着不少血迹,他肩胛骨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料都与血痂粘连起来,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更加苍白许多,前额满是汗珠。
    而他手中,正捏着一串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银质雀鸟项链,在她手里那盏灯笼的照射之下,那雀鸟的眼睛闪烁着暗沉的光,银质翎羽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
    “你没事吧?”楚沅走到他的面前去。
    魏昭灵摇头,目光停在她手里的图纸和匕首上,“哪儿来的?”
    楚沅把孙夜融的事跟他说了,又把那堆东西捧到他眼前,“我看他对孙家好像有很深的仇怨,但也难保他不是在诓骗我,你说我们能相信他吗?”
    魏昭灵随手拿起她捧在手中的一柄匕首,两指稍稍用力,便听“噌”的一声,刀鞘与薄刃分离半寸。
    他目光沉沉,扯了扯唇,“看来他原本就打算借刀杀人。”
    将匕首递给沈谪星,魏昭灵轻抬下颌,“试试。”
    沈谪星垂首称是,将楚沅手里的另外两柄匕首拿来交给身后另两名近卫,便朝那石门走去。
    三柄匕首的薄刃嵌入石门上的机关锁,他们同时用力转动刀柄,不消片刻,便见石锁“咔哒”一声响,被里头的机关撑开,分离成了两半,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迅速转动。
    地面开始震颤,那石门缓缓上移,朝他们展露出漆黑幽深的洞口。
    “我扶着你走吧。”楚沅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说着便扶住他的腰身,她的脑袋从他的衣袖下穿过,让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可她的脑袋在他大氅里拱来拱去也没找到出口,“魏昭灵,你外面这件挡着我脸了,你快弄一下。”
    魏昭灵被她抱住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有些僵硬,听见她的话,他低垂眼眸,伸手掀开大氅的边角,让她的脑袋从里头钻出来。
    他鬓边的一缕浅发轻轻地荡啊荡,轻蹭过她的鼻尖,楚沅皱了皱鼻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扶着他往洞口去。
    “沈谪星,将引路蜂放进去。”魏昭灵自然不可能轻易就相信那个孙夜融的说辞,于是才至洞口,他便对身旁的沈谪星道。
    沈谪星低首应声,随即便将那枚引路蜂再度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魏昭灵两指捏住那张图纸,比对着引路蜂飞进洞中触发的每一个机关的位置。
    在引路蜂被洞中机关粉碎成齑粉的时候,魏昭灵轻佻眉峰,“倒还是真的。”
    魏昭灵每走一步,便将洞中被触发的机关毁坏一处,楚沅则将灯笼交给了沈谪星,她腾出一只手来,用见雪里飞出的银丝毁掉石壁上蜿蜒亮起的符纹。
    穿过逼仄的石洞,前方有了湿冷的水雾拂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越发的近了,他们头上再无石壁遮掩,楚沅这时才发现,这山峰竟如一弯半月般,他们穿过石洞,便立在了这弯月峰的凹面。
    那淅沥水声便是从山巅坠下来的流水瀑布。
    那棵从千年前便屹立再次的轩辕柏就长在这里,它粗壮的树干被浑圆的水渠包围,水渠里却并非是水,而是浓度极高的血液。
    它的树根盘踞浸泡在这血水之下,青黑的叶缀满树梢,形成了大片的浓荫。
    魏昭灵才一靠近,那轩辕柏便有了动静,血池里也开始咕嘟咕嘟地冒出一颗又一颗的泡泡,楚沅看到他的脸色更加不好,她就伸手在衣兜里掏出来一只火柴盒,拿出来对着盒面一划,手中聚起淡色的流光同那擦出火焰的火柴一起抛入血池。
    犹如淋了汽油一般,那火柴微弱的火光一触碰血池表面,便轰地燃起了好大一团火焰,不消片刻,那火焰便从树根一直往上缠绕住一整棵轩辕柏。
    火舌吞噬着它的树干,腥臭的味道不断蔓延开来,弄得人几欲作呕。
    地面开始无端震颤,沙石不断从上面落下来,魏昭灵反应极为迅速,他回头看向沈谪星,“走。”
    话音才落,楚沅便被他抱紧了腰身,她只来得及看清他暗红的衣袖忽然遮住她的脑袋,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一刹,她满目殷红,鼻间尽是他身上幽冷的香味。
    急促的水流打在她脑袋上,却并未沾湿她的头发和衣衫,她垂下眼睛时,便已见脚下是浓雾遮掩的万丈深渊。
    他带着她越过瀑布水帘,飞身到了对面的山崖上。
    魏昭灵应该是已经力竭,他和楚沅双双摔在地上,在楚沅掀开他的衣袖时,他克制不住地吐了血。
    冷白的下颌染了些殷红的血色,看起来更有些触目惊心。
    “魏昭灵!”楚沅才扶他坐起身来,便被他握住手腕,抽出她袖间的见雪,他按下了其中另一枚花瓣,于是比那银丝稍粗的的东西飞出去,深深地嵌进了对面的石壁里,而沈谪星等人也趁此机会,握住剑柄和剑鞘尾端,从那边滑过来。
    即便他们拥有和常人不同的体质,但异能却也并非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他们虽有轻功,还做不到横跨两座距离并不相近的山崖。
    对面的山巅压下去,将他们来时穿过的山洞,还有那燃烧的轩辕柏都埋没其中,巨大的烟尘四散,又被无处宣泄的流水冲尽,不断有山石落入深渊底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幸沈谪星他们每个人都平安到达了对面,无一伤亡。
    “王,您没事吧?”沈谪星一见魏昭灵,便匆匆忙忙走过来。
    魏昭灵轻轻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先止不住地咳嗽了好一阵,咳得他喉间再度涌来腥甜,又吐了一口血。
    孙家的轩辕柏养了上千年,因为藏的好,保护得也很小心,又时常用新鲜的人血供养着,所以它给魏昭灵的禁锢不可谓不深,犹如附骨之疽一般,那姓孙的老太婆每催动一次巫术便会令他痛苦难当,而靠近这棵轩辕柏,便会有一种它的树根枝叶都在贴着他的骨头蜷缩移动一般,烧毁它的同时,他的每一寸血脉都像被灌进熔岩般灼烧得他难以忍受。
    这便好像在生生地拔除钉在他身体血肉里的一根极深的钉子,每挪出一寸,便要承受一番痛苦。
    “魏昭灵你怎么样?”楚沅急得不行,伸手想碰他,却又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你哪儿疼啊?”
    可魏昭灵听着她的声音却越发渺远,好似她离他从来都如此遥远,他的思绪也变得很慢,半睁着眼睛看她。
    她的眉眼也慢慢地变得好模糊。
    直到他慢慢地合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来不及深想。
    彼时天光大亮,沈谪星看魏昭灵昏睡过去,便立即带着人去寻了个山洞,将里面简单地处理了一番,铺了些干草,又生了火堆,然后才将魏昭灵安置在洞中。
    沈谪星他们身上一直有带伤药的习惯,楚沅要了些瓶瓶罐罐过来,但她才解开他玄色大氅的衣带,便发现他的伤口已经和边缘的衣料粘连得很厉害,才结了血痂的伤口要清理,就免不了再一次撕扯。
    “沈谪星,你带酒了吗?”楚沅看着就觉得疼,她一时有点下不了手,片刻后,她回头看向那个一直守在旁边的蓝衣青年。
    沈谪星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一只银质酒壶递给她,随后便走出洞外去,吩咐人找些食物回来。
    楚沅打开酒壶的盖子,小心地捏住魏昭灵的下巴,灌了他一些酒,然后又用布条沾了从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液,轻轻地擦了擦他伤口的边缘。
    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揭开最外层的大氅,又去解了他的腰带,再将他暗红的外袍慢慢地解开,紧接着是黑色的长衫,再到最里面那件白色的里衣。
    她已经满头大汗,鼻尖都有了细微的汗珠。
    她一层一层地将与血痂粘连在一起的衣料剥离开来,即便动作再小心,也还是不免牵动伤口,再度引得鲜血从伤口里流淌出来。
    他的伤口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两侧的伤口都是被那巫术所幻化出的幽蓝锁链从肩胛骨彻底洞穿,单单这么看着,就令楚沅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眼睫颤了颤,忙打开一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一点点地倒在他的伤口上,而此刻他脖颈间的青筋微鼓,下颌也无意识地绷紧,他或许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楚沅一边替他涂药,一边鼓起脸颊,极轻地吹了吹。
    凉风忽然而至,却令魏昭灵腰腹微收,她的目光不由从他白皙的胸膛往下,慢慢地移到他的腹部。
    他的腰身劲瘦,薄薄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腹肌的轮廓流畅明晰,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人鱼线没入胯骨被裤腰遮掩。
    楚沅鼓着脸颊一口气没出来,反倒把自己给呛住了。
    魏昭灵才睁开眼睛,便正见这个姑娘正俯身在他身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她的脑袋离他的胸膛十分接近。
    “楚沅。”
    魏昭灵垂眼看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几分咳嗽过度的沙哑。
    此刻的他衣衫半解,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却无端添了些可疑的薄红,而他的发髻也早已披散下来,几缕乌浓的发落在肩头,更衬得他肌肤冷白,他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躺在干草堆上,平添一种脆弱的破碎美感。
    “我只是在给你上药。”楚沅反应过来,她忙把目光收回来,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却蹭了自己一鼻子的药粉,弄得她打了个喷嚏。
    她佯装镇定,“真的,我就是上药而已,上药总得脱衣服吧?我看你好像有点疼,就给你吹了吹。”
    说着,她又故作真诚地问他,“你还疼吗?要不再吹吹?”
    她又憋了口气,鼓起脸颊。
    在她要再次靠近他的时候,却见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唇口微张,原本鼓鼓的脸颊就好像被轻易戳破的泡泡,而魏昭灵开口,嗓音仍有些虚浮无力,“你……”
    他神思混沌,心头温澜潮生,才开口又忘了自己此刻该同她说些什么。
    但他看见她的眼睛,忽然之间,他喉结动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指节的力道又松了些许。
    忽然之间,他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
    他的指腹反而蹭去了她鼻尖上的药粉,是很轻很轻的触碰。
    洞外有风穿行而来,带起一些细微的轻响,落在他的耳畔,便像是令人难以忽视的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而彼时,远在榕城皇宫的勉政殿内,
    那一盏经年不停的走马灯在厚重的窗帘遮掩下,散发出昏黄光芒的同时,折射出里里外外几面人影。
    忽的,
    其中一面暗下来,再照不见那一个人的影子。
    坐在书案后的郑玄离不经意地抬眸一看,那张柔和清俊的面容上慵懒的笑意在片刻之间收敛殆尽。
    “顾同舟?”
    第50章 发现真相后&nbsp 三章合一
    “魏昭灵, 不是我说你,事情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办法多想一想总会有的, ”楚沅给他包扎好伤口, 没忍住开了口,“你不要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她指的是他孤身作饵, 宁愿忍受巫术禁锢洞穿之痛,也要亲自去取那孙家老太婆身上的银雀项链。
    而如今仙泽山地宫里除了文武大臣之外, 也有一部分侍卫复生, 并不缺人手, 楚沅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这翠玉岛, 白白被轩辕柏上附着的巫术折磨。
    他为了达到目的,几乎从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像个偏执的疯子。
    “若只是一个孙家, 还用不着孤亲自收拾。”魏昭灵扯了扯苍白的唇,才说了一句话,便又止不住地咳嗽了好一阵。
    “这翠玉岛上不就只有一个孙家吗?难道还有别家?”楚沅疑惑地问。
    魏昭灵摇了摇头, 平复了半晌,才徐徐道, “按照顾同舟所说, 去顾家便要过九曲峰, 而这翠玉岛与九曲峰之间的距离, 是八户族中最短。”
    只听他这么一句话, 楚沅反应了片刻, 她惊愕地望向他, “原来你的目的,是顾家?”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暂时放过顾家……”楚沅也跟着李绥真研究过那九曲峰,那座山峰诡异无常, 其中回环往复,树木多有参天之势,遮天蔽日,其中藤蔓疯长,山石具怪,不要说人进去,就算是动物,也难免迷失在里头。
    即便知道了大致的线路,要过九曲峰去顾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放过?”魏昭灵轻笑了一声,纤长的睫毛微垂,遮掩了他眼底的阴郁戾色,“他们这千百年来又何曾放过孤?”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八户族中任何一族。
    既然选择做郑家人的狗,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连锅端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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