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清晨,顾娆睁开眼,换了件衣衫之后又带着小青回到了真王塔内。
“前辈。”
她走到负手而立的陆戊身后,将一坛新启的酒递给他。
自从顾娆接受陆戊的训练以来,每日都会主动奉上一坛美酒。然而这次陆戊却没着急接过手,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顾娆,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顾娆收回手,“好,你问。”
陆戊转身看她,眼神是从未出现过的严肃与凌厉。
“你为何会被镇压在玉清真王塔内?”
陆戊自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因为自古以来只有入魔的妖魔或者反了滔天大罪之人才会被打入真王塔。像他这样自愿入塔的,千百年来也只有一个。
然而面对这样敏感的问题,顾娆却想都不想就答到。
“因为我得罪了凌芙子。”
陆戊讶然,“凌芙子?”
顾娆单手拖着酒坛,蹙眉道:“凌芙子看中我手中的火耀石,非要让我交出来。我宁死不从,她们就把我关起来了。”
“不可能。”陆戊语气平淡的打断她,“芙子不是这样的人。”
顾娆挑眉,“怎么,前辈认识她?”
陆戊道:“芙子乃是我的小师妹,天资过人,性格也是极温和。”
顾娆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看向陆戊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嫌弃、不解。
“前辈,你在开什么玩笑?凌芙子性格温和?她就差一对獠牙和尾巴,就能直接化身当代蛇蝎了。”
陆戊轻声呵斥,“胡说。”
“你不信?那问问小青好了。”顾娆气鼓鼓的瞪大眼,“就算我说谎,神兽是不会说谎的。当时凌芙子为了让我交出火耀石,还拿了一条什么银河灭世蛇来咬死我。要不是滚滚帮我吸了毒,我在就化作白骨了。”
小青听到顾娆的话,当即点头赞同,并且龇出獠牙以示愤怒。
陆戊大为惊讶,满满的震惊都快溢出双眸。
“芙子,竟然变成这样了。”
在他的印象中,凌芙子一直是温和守礼,又懂事乖巧的小师妹。以前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师兄长师兄短,像只可爱的小尾巴。
“就算想要火耀石,也不必动用银河灭世蛇来对付你吧。你才多大,怎么受得了银蛇的毒性。”
顾娆哼道:“要不怎么说她们母女蛇蝎心肠呢。”
“母女?”陆戊蹙眉,“什么母女?芙子成亲了?”
顾娆歪头,想起陆戊在塔内已经住了十五年了,大概还不知道凌芙子生了女儿。
“凌芙子的女儿叫做凌决儿,也是个狠角色。”
陆戊追问,“既是芙子女儿,为何会跟着姓凌?”
“这有什么,我也跟我娘亲一个姓。”顾娆无所谓的耸肩,“谁让我爹是个渣男。有了老婆孩子还不珍惜,自然不配我跟着他姓。也许凌芙子的夫君也是个混账呢。”
陆戊被顾娆一套套的理论说得头晕,随即摆手让她停下。
这时顾娆有些不耐烦了,将手中酒坛塞到陆戊怀中。
“前辈,咱们今天还练不练了?”
陆戊好半天才回神,昏沉沉的将一本古籍递给她。
“你先看看书。”
顾娆只看了一眼就苦了脸,“《竖亥阵》?前辈,我对阵法不精通的。”
顾娆一向对什么阵法的演算不通窍,尤其是有了祁纾尘这个开挂阵法大仙之后,更是一切交给他处理。
陆戊解释,“这书所讲阵法是用于实战的。哪怕是不会武的普通人学会了,也能夺过修为高超的武者的攻击。”
顾娆这才提起一点兴趣,“真的?那我看看。”
陆戊心中感觉堵了一口血。
这《竖亥阵》乃是玉清宗祖师爷留下的非常宝贵的武学。他原本是想在确认顾娆入塔原因之后好好敲打她一番,再郑重的将此书传给她。
没想到却被凌芙子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头晕脑胀,连事先的敲打勉励都忘记了。
更可气的是,顾娆拿到古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简直让他五脏六腑的血液都郁结不通。
顾娆捧着《竖亥阵》随便找了个角落看了起来。一开始她一边啃着手指一边将书页翻得哗哗响,一会儿之后就看得入迷了。手指也忘了啃,回过神来的时候差点把口水滴在书页上。
陆戊痛心疾首,真想把古籍抢回来,再把顾娆好好修理一顿。他捂住额头深刻反省,把这门武学传给顾娆究竟是不是个错误。
顾娆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就将《竖亥阵》全部看完,而且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内容熟记于心。
“看完了?”陆戊问到。
顾娆起身,拉伸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看完了,有点儿意思。”
陆戊嘴角一抽,此时不太愿意承认这“有点儿意思的书”乃是玉清宗的上古珍品。
“既然看完了,就尝试着将书中阵法套用在你的刀法里。”
顾娆点头,翻手召唤出乌金窄刀。
她虽然不喜欢研究阵法,但是举一反三的能力却是极强。
先是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书中的阵法,左脚点地向前滑出一个圆,想象地上以这个圆为中心衍生出更繁复的阵法。
唰——!
刀动风起,顾娆踩着阵法舞出刀影,明明速度不快,落入陆戊的眼中却是残影重重。
等到熟悉阵法之后,顾娆的速度越来越快。落入陆戊眼中的景象就是顾娆整个人几乎飞了起来,人影刀影交叠着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为了让顾娆打牢基础,这段时间陆戊禁制顾娆使用乌金窄刀内刀魂功能。即便如此,那阵法中的重重刀影已经令人眼花缭乱。若是再加上刀魂的加持,整个阵法的效果起码放大百倍不止。
陆戊眯了眯眼,重新打量着顾娆这个没磕头没敬茶的半吊子徒弟。
他活了大半生,前半辈子自视甚高,多少资质优秀的人想要拜入他的门下,都被拒绝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在这魔塔之内将毕深武学传给了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女娃。
当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