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祝福应邀去了吴沛山的家。
那日在警局随口一说,祝福只信了一半,没想到隔天吴沛山就打了电话叫她去吃饭。
估计是怕她一个人Z市,没人陪着冷冷清清。
她本就想去,正好一拍即合。
第一次去做客不能两手空空,祝福提了两袋水果,站在省委职工大院的入口。
被门卫兵登记的空档,身后走来一个妇女,穿得朴实干净,满脸和善,手上还提了个菜篓子,里头装得满满的,是刚买菜回来。
守在岗亭的警卫员对她行了个礼,在登记的门卫兵也看见了,绕到门口:“姐,这姑娘是来找吴厅长的。”
林平卉看到祝福了,一口白牙笑得天然和煦,声音柔柔:“吴厅长和我交代过,成,跟我回吧。”
“麻烦您了。”祝福跟在她身后,一时间猜不准身份。
到了其中一栋屋子门口,上了二楼,林平卉掏出钥匙开门。
进了门,祝福将拎了一路的水果递给她。
林平卉客套抱怨:“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往家带东西,下次可不敢乱花钱了。”
祝福这才确认了,甜甜一笑:“知道了,婶婶。”
吴沛山难得空闲在家,大约也是因为等她。
看到她们俩一起回的,还有些纳闷。
“赶巧了在外头碰上了,这孩子和咱们有缘。”林平卉笑呵呵地回答。
说完便去厨房忙活了,留他们一长一幼在客厅里闲聊。
“以后上家里来别带东西,就跟自家人似的,太见外了。”
吴沛山是看到她提了什么,这才多嘴一句。
祝福笑:“是我嘴馋了,买的那些大多是我爱吃的,就是蹭个名目。”
一想到她贪吃的小毛病,吴沛山也跟着笑。
“你现在一个人住?工作呢?交男朋友了么?”
长辈对晚辈总是担忧多于放心,上回匆匆一别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这一次正好全补上了。
“我在新陆传媒工作,还是画画。”
“画画好啊,你小时候就喜欢,我记得还拿过奖是么,少年组一等奖。”
“您还记得啊,我都忘了。”
吴沛山一拍大腿:“那可不,你一得了什么荣誉你爸爸能念叨小一月,我们所里的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还津津乐道。”
祝福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依稀记得祝振纲很少当着面夸她,好像优秀久了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你一个人在外,遇到什么难事就和叔讲。”
祝福颔首思忖,没有搭腔。
吴沛山觉出异样:“真遇上难事了?”
“是我一个同事,他们新闻组最近想给几个服刑犯人做个专题报道,好像手续挺麻烦的。”
“这个按章申请就行了,只要程序上没问题都会批准,但如果受访人不同意采访,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想采访谁。”
“王伟诚。”祝福将名字清晰说出口。
吴沛山闻言,不刻意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些迷糊地神色,复又恢复如常。
“沛山叔,你听说过他吗。”她追问。
“没什么印象,他犯了什么事。”吴沛山搁下茶杯,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
祝福收回了旁的心思,有些大意了:“不太清楚。”
两人都不做声响,谁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
正巧林平卉端着菜出来,喊了一句:“可以开饭啦。”
吴沛山起身,祝福也跟着在餐桌入座。
不得不说林平卉的厨艺真的没话说,短短的半小时,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就做好了。
宫爆鸡丁,鱼头豆腐汤,红烧排骨,糯米藕节,清炒时蔬……都是她爱吃的。
这话也不全对,这世上就没有她不爱吃的。
“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大福。”林平卉说。
祝福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排骨,咸淡适中还带着丝丝甜,味道正好。
“特别好吃。”她一脸真诚。
吴沛山笑着对妻子解释:“她啊,只要是吃的都喜欢,一点不挑食。”
林平卉羡慕地直点头,对眼前的女孩又多了几分喜欢:“咱们乐乐要是有大福这么省心就好了,真羡慕你爸爸妈妈。”吴乐乐是吴沛山和林平卉的女儿,7岁了,换牙的年纪在吃方面最是挑剔。
话音落地,餐桌上一阵沉默。
林平卉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祝福也知道:“我还羡慕婶婶呢,我就没什么厨艺细胞。”
“没事,你回头找个会做饭的老公,一样有口福。”
祝福想到谢译了,又觉得离谱,当下是一个字都不愿多提。
气氛又降到冰点。
吴沛山轻咳一声:“对了,乐乐今天几点下课,我难得有空。”
“两点半,拉丁舞课结束,你去接?”
“嗯,”吴沛山点头,“她上回说不愿意去上舞蹈课,怎么还上。”
现在的孩子,休息日都排得满满的,一点不能松懈,吴沛山不赞同这种填鸭式教育,屡次三番和妻子商议,都无果。
“哪能她喜欢什么都听她的啊,她最喜欢看电视,难不成就天天待在家里把眼睛看坏了。”
林平卉是从农村出来的,本身没什么文化,嫁给吴沛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更别提现在厅长夫人的头衔。骨子里还留着那份质朴和自卑感,就盼着女儿不落人后,恨不得一天八个班地报课外活动。
“物极必反,等孩子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别说舞蹈课,连学习都顾不全。”
林平卉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哑口无言,果然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口才了得,当下又盘算着给女儿报一个播音班。
饭后坐了会儿,祝福要回去了,吴沛山去接乐乐下课,正好捎带她一程。
非公时间,吴沛山没有配什么司机,自己开一辆奥迪Q3,是早几年的车型。
祝福坐在副驾驶,剩他们俩了,聊的还是当年额县的事。
“我记得那时候每周五放学,你来接我的次数比我爸还多,也是站在校门口。”
她随口一句就透着辛酸,吴沛山低叹:“你别怨你爸,是所里离不开他。”
祝福笑笑不说话,她现在越来越理解生而为人的被动性,但要开口说不怨,也确实做不到。
她觉得祝振纲也好,如璇也好,或许在各自的领域里出类拔萃,到最后都躲不开自私两个字。
这么一算他们确实般配,适合爱情却不适合家庭。
看着窗外的人突然开口:“沛山叔。”
“嗯?”
“您觉得,我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从前那些长辈也说过评价,但她不愿意信,记忆里吴沛山就没说过。
舞蹈学校到了,离乐乐下课还有半小时,他们在停车场坐着等。
“没有一对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要坚信这一点。”
“我见过她了。”祝福说得很平静。
以为是底牌,真正摊出来才发现只是一对三。
吴沛山意外,又不意外,她提到王伟诚,又说见到如璇,寥寥数句,来Z市的目的突然明确了。
“大福,从前的事情别想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现在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祝福很不理解,神情也带了不回头固执。
那个女孩死在十六岁,死得不明不白。她如果活着,哪怕活得很痛苦,只要人还在,祝福都觉得可以挽回些什么。
可她死了,甚至这里头有一半的机率是她替她去承受。
祝福想问,如果一件事情必须有两个结果,现在那个坏果就血淋淋地砸在自己眼前,她要怎么过得好,怎么过才算好。
如果当年如璇带走的是自己呢。
二分之一的概率,谁能保证结果。
她是侥幸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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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全都以为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