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家?”弓道家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冲进宴会厅的预言家。
“啊对,你这是……”预言家匆忙刹住脚步。
“这个宴会厅上面好像还有一层,我正在想办法修一下这个坏掉的扶梯。”
仔细一看,确实,一个破烂到完全不能通行的扶梯就在宴会厅的里侧。
只不过弓道家的行为也算不上“修理”,只是单纯把桌椅挪过去,叠在一起垫脚而已。
“那麻烦你了……天才呢?他不是和你一起行动的吗?”
“他在那边的阳台。”
“阳台?”——没想到在这个才囚监狱还能听到这个名词。
“对,你找他有事?”
“是有点事。”
预言家对弓道家摆手,奔向“阳台”。
……
……
——我无疑是失去了来这里的记忆。和剩余十四人都一样。
——但我过去的记忆又是在哪里停止的呢?
——“超高校级的预言家”的记忆?
——外面的世界……
——对于外界的印象并不特别清晰,是失忆的副作用吗?
——我的家人、朋友……他们是怎样的状态呢?完全想不起来。
——能记起来的只有和我的才能有关的事件。
——尽管是不可控的预言,不过多少还是“预言”。于是引起了“资优制度”的注意,终于被授予了“超高校级”的称号。
——想想也挺特别的,只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件。
——……特别的预言倒是有一个。
——那是针对我自己的。预言宛如梦境,表达过于抽象,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这一切的谜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
“……居然真的有阳台啊。”
“嗯。”
预言家放慢脚步,将呼吸调匀。
天才趴在栏杆上,很随意地往下扔了什么东西。
“你”
“嘘。”
天才头也没回,只是左手竖起食指立在嘴唇上。
预言家走到栏杆前,探头去看。
下面是完全看不见底的深渊。
“——啊,看来这底下深得超乎我想象。”天才道,“至少我这么久了都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回声。”
“你刚刚扔的是什么?”
“宴会厅里的桌子脚,我锯了一节下来。”
“……辛苦你了。”
“这个宴会厅真是不错。连桌脚的手感都很好。哪天我们十二人在这里吃一顿好了,别带上江之岛奇运。我们十二个人好好放松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又饿了。晚饭没吃多少呢。”
“那就换个话题。说起来,这里的布置还真是让人不爽。”天才掏出黑白平板,打开手电筒功能,往前一照。
阳台的对面是一面墙壁。
天才道:“那面墙离这里大概有四米远吧。不知道墙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即使有阳台,这里仍然是一个严密的监狱啊。”
“完全密闭的监狱里,有阳台才比较奇怪吧?”预言家吐槽。
“言之有理。这里的建筑师绝对是个人才——各种意义上都是。”
预言家沉默了会:“……天才,按江之岛的‘人设’说法,你的人设其实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诶?”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一副对才能异常痴迷的模样。随后的学级裁判和晚餐上又是姿态相当高的‘智商担当’。现在……现在倒也不好说。”
“人是多面的嘛,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想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预言家有些理解不了天才的话。
天才摇头:“你跑过来找我干什么?和我讨论我的‘人设’?那还是先把你的才能的详情说说吧。虽然我的表现没有之前明显,但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找你是为了之前的事。”
“第一起案件?”
“差不多吧。‘超高校级的死者’的消失……准确说,是你当时去找剑道家,到底问出了什么?”
“那件事啊。”天才揉了揉头发,“其实没什么,不过作为报酬,你就讲讲你对这里所有人的印象吧。”
“所有人?”
“没错,这回总不是强人所难吧。我连你的才能都没有打听。”
“你这样强调我的才能,让我觉得你实际上还是很在意这个啊……”预言家清了清嗓子——
“——对于侦探。虽然他不是职业的侦探,但我觉得一样值得钦佩。是个拥有高中生的特质,同时又被自己的才能给束缚住的人。也正因为这个,我才觉得可以信任并依赖他。”
“你这家伙意外地恶劣啊。”
“哪有。”
“算了,你继续吧。”
预言家不满地瞟了眼天才,把视线移到阳台对面的墙上,接着道——
“——锁匠。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不如说我对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在一开始,我只能记住大家的才能……所以看到锁匠的尸体的时候,我相当难以置信,我不认为有人会杀‘锁匠才能的持有者’。事实证明我想漏了。我忽略了锁匠本人的感受,忽视了他作案的可能性。
——窃贼。没想到她是凶手,并且连续杀害了锁匠和侦探……要是她早早报出了才能,故事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让锁匠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有开锁的才能’,锁匠也就不会对窃贼出手,案件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警察。他是大家的领导者,但我觉得他有点异常……抱歉,可能是刚刚听了收藏家的发言的缘故。不过我难以毫无保留地信任警察。
——电竞选手……没想到她居然和警察有那种关系啊。他们是怎么有那么快的进展的?不谈这个,她本人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尽管她很不客气地说过我不像是超高校级的学生。
——收藏家。说不清值不值得信任。跟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普通人的特质。
——幸运。平时是弱气的女孩,一谈起和‘幸运’有关的话题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超高校级的学生’?算了,这样背后议论别人不好。
——画家。只能说艺术家都让人搞不懂吧。就算同为超高校级的学生,因为我们没有艺术方面的才能,于是有些看不起我们……是我多想了。
——催眠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危险人物……其实想说的有不少,但我觉得这一句话足够概括了。
——江之岛奇运。要说就是‘讨打’。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真是……希望楼下催眠师的催眠能顺利进行吧。
——弓道家。敌视江之岛奇运,我想原因是因为江之岛奇运轻松躲过了他的三箭。根本上应该还好相处。我们的一日三餐也多亏他麻烦了。
——剑道家——我跟她完全没有交流。这个你应该更了解吧。栅栏门那里铁栏杆上的刀痕。
——解谜家。会钻牛角尖,但解谜的能力是明摆着的。很可惜不会说话,但我认为她值得信任。
——天才。就目前的表现很对得起‘天才’的称号。但并不让人舒服。这个评价应该还算中肯吧?
——演绎部……虽然她在学级裁判上很活跃,只是我还是不怎么能理解她。
——死者。一切成谜,谜团过多,以至于反而让我在学级裁判之后就忘了他的事。”
预言家一口气说完,嘴有点干。
“你评价的篇幅越来越短啊。”
“那是自然的吧?一下子说这么多肯定会这样。”
“说起演绎部,晚饭前其实我去找过她了,关于她的才能,我想我有些眉目。”天才很自然地说道。
“比起那个,你现在总能解释一下‘超高校级的死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
“剑道家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天才打断了预言家的话,“在锁匠死后,她很天真地怀疑起了‘超高校级的死者’,想把栅栏门破坏,直接发掘死者的真面目。于是就在大晚上提着刀过去了。至于结果?结果就是等她到栅栏门前,死者已经消失了。”
预言家接道:“然后她不死心地仍想破坏栅栏门,但这门比她想得还要坚硬,最后就只是在铁栏杆上留下了刀痕?”
“对,就是这样,很简单吧?”天才道,“不用失望,人在满足好奇心的路上得到的多半是这种不上不下的答案。”
“大概吧。只是我还是……”预言家有些苦恼地扶额,“……不死心?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天才盯着预言家的侧脸,“相比侦探,我觉得你或许更让人觉得值得信任一点。”
“是吗?”
“相比之下而已。在这种环境下,不可能完全信任什么人吧?”
“……很有道理,我其实也没有真正的信任谁。”预言家微微点头。
脑中想着天才刚刚的话。
——剑道家什么也没有看见。在她到栅栏门那里的时候,“超高校级的死者”就已经失踪了……
——是和侦探锁匠的尸体一样,不知何时,说不见就不见……
——啊,真是极具现实感的挫败感。
——仍不想这么放弃。我有忽略什么吗?会不会是天才在撒谎?有没有必要去找剑道家再确认一遍?
——能不能以另一个视角考虑?死者自己起来,逃了出去?或者当成普通的案件?可栅栏门那里不就成了另一个密室吗?
——密室,又是密室……之前的密室问题是怎么解决的?爬窗户的手法?不对,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手法是……
——……
脑中一下子闪过一个可能性,预言家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喂,天才,那天晚上,你是不是……”
“嗯?你意识到了吗?”
“你第二天的举动毕竟太让人起疑了啊。”预言家深呼吸,心跳速度还是越来越快,“硬要一个人去找剑道家,而你偏偏又有开锁的才能。如果理解成‘前一天晚上,在剑道家赶到之前,就是你开锁并转移了死者’,你的行为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真是你……”
“哈哈,抱歉啦——我不想多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真正有趣的情报,要听吗?”天才咧嘴。
“我不可能在这时给出否定的答案吧。”预言家苦笑。
“嗯。那么,听好了——这个世界是虚拟现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