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下午一点。
“最原,你听我说。”
“嗯?”
电话那头传来鹿谷行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埃勒里死了。”
最原终一握着手机,愣住了。
……
……
摁下电梯按钮。
钥匙、门卡、地铁卡、硬币。
——一时想不到其他的东西了。这些大概就足够了。
电梯门打开。
“鹿谷,详细的情况是什么?”最原终一用手扯着鞋舌,小步跳进了电梯间。
“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埃勒里就失踪了。晚上我们对噩梦之馆进行了全面的搜查,没能找到他。”鹿谷行人顿了顿,“今天早上,在副馆一楼发现了他的尸体,死亡时间推测是夜里零点左右。”
电梯里的信号不好。听起来,鹿谷行人的声音有点模糊,带着杂音。
最原终一用力将手机的听筒贴紧耳朵。
“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久?被绑架了吗?”
“不……身上没有被绳子之类的绑过的痕迹。失踪的原因也不知道。”鹿谷行人道,“你那边声音有点听不清楚,怎么回事?信号不好?”
“嗯,我人在电梯里。”最原终一盯着电梯里的楼层表,“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用了大量冰块之类的方式,让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出现了偏差呢?”
“最原,你这个想法也一下子太跳跃了吧?”
“是吗?”
鹿谷行人反驳:“凶手没有动机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吧?而且,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尸体也应该没有被移动过。”
最原终一咂嘴:“毕竟说起时间上的不一致,自然会想到模糊死亡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
“叮”
电梯停下,门打开。
快步跑出单元楼的自动门。
户外,下午一点的阳光多少显得有些刺眼。
最原终一眯起眼睛,放低视线。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他问。
迈开脚步。
鹿谷行人在电话那头说道:“埃勒里死因是头部受到钝器击打,面部也被打得有点变形了。凶器棒球棍就扔在尸体的旁边。”
“感觉是很普通的杀人方法啊……如果可以让现代科学介入就方便了。”最原终一一边往小区外的地铁站移动,一边感叹。
“另外,全员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也一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鹿谷行人道。
最原终一一愣,忙问:“不是吧,这还怎么锁定凶手?行为呢?有没有人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单独行动的人,有吗?”
“不……你别激动。”鹿谷行人努力让两人的对话更加有序,“为了安全,也为了排除嫌疑,夜晚的搜查行动都是一起进行的。至于下午,就确实不知道了。”
“那——”
鹿谷行人打断了最原终一的话:“还有就是关于埃勒里真实身份的疑点。”
“……怎么回事?”
“用埃勒里身上的房间钥匙,我进了他待着的房间。里面的‘黑之挑战’上明确召唤的是‘御手洗庄司’。不过,大家研究尸体的面孔之后,觉得死者很有可能是弹丸论破第四十六期‘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他沉下声音,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叙述情况。
“等、等等,鹿谷你这才叫跳跃吧?怎么一下子扯到了法月武丸身上?”
最原终一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其实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死去的‘埃勒里’确实有可能是第四十六期的‘超高校级的调查员’。”
电话那头的鹿谷行人听起来也有些抓狂。
最原终一在十字路口前停下。
地铁站的入口就在马路对面。
“鹿谷,你让我理一下思路。”
入口就在对面。
“喂,最原?”
——装饰异样的“埃勒里·奎因”。
——外貌无法辨认。
——自称是“御手洗庄司”,一个普通人。同时,“黑之挑战”上写着的侦探也确实是御手洗庄司。
——然而,死掉的“埃勒里·奎因”却是第四十六期的幸存者,超高校级的调查员法月武丸。
——失踪、被杀。几乎长达十个小时的空档。
——身份……
——再加上之前得出的“从里侧向外侧传递信息”……
“鹿谷,这果然应该是‘交换身份的诡计’吧?”
最原终一抓住灵感,开口。
“啊?等等,最原,你在说什么……”
“鹿谷,你听着。”
人行道的路灯由绿转红,最原终一仍站在路口前。
他深呼吸,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埃勒里的古怪装扮是为了掩盖身份。从这个角度来想,一开始的‘埃勒里·奎因’,并不是法月武丸。那先暂且称这个人为a吧。至于‘御手洗庄司’是谁,可能就是个假名,是误导思维的障眼法……”
“不是,最原,你等等……”
最原终一根本不理会鹿谷行人,一口气说了下去:“——在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a悄悄离开了大家的视野,甚至是离开了噩梦之馆。大概晚上九十点钟吧,他将法月武丸约到了附近的地方,用药物之类的手段弄昏了法月武丸。之后又将其装扮成了‘埃勒里’的模样。半夜十二点,观察到你们都睡下之后,a再偷偷地溜进副馆一楼,并将昏迷状态的法月武丸杀害。”
嘴上说着自己的推理,思维同时还在不断暴走。
——然后,整个噩梦之馆事件的目的就是为了传达“法月武丸”在过去的一天里是待在噩梦之馆里的——根据噩梦之馆里其他人的“目击证言”。也就是模糊大家对法月武丸昨天行动的认识。
——实际上,法月武丸可能是在处理什么重大的事件,然而这么一来,他就被强制赋予了“不在场证明”。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加关键、可怕的布局……
最原终一的思维一路狂飙。甚至来不及转化成话语。
“喂!最原!”
鹿谷行人大吼一声。
最原终一一愣。
鹿谷行人让语气稍微平缓一点,但听上去还是很焦急:“通话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就直接说了。我在之前有跟埃勒里接触过,他的身手很好,很可能就是那位调查员。”
“只是身手而已……”
“对,所以我才要拜托你啊。拜托在噩梦之馆外侧的你,去找‘法月武丸’,看看他是否还活着,也去找找‘御手洗庄司’,看看是否却有其人。”鹿谷行人补充道,“只有在外侧的你可以做到。”
“……嗯……”
“另外……”鹿谷行人的语气真正缓和下来,“关于埃勒里的真身……我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是‘法月武丸’。”
“为什么?”
之前的红灯变成绿灯、转而变红,再变绿。
四下无车,最原终一快速冲过了路口。
鹿谷行人道:“你刚刚的推理有点问题。a自称‘御手洗庄司’的意义何在?在你的推理中,这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可问题是在噩梦之馆的所有人本来就没有自报姓名的必要。他完全可以不去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为了和‘黑之挑战’上的信息统一呢?”
“可‘黑之挑战’本身就是幕后黑手准备的,只要上面写成召唤法月武丸来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
“法月武丸的失踪与死可能具有别的意义……说不定,是法月武丸自己选择了这种怪异的便装。”鹿谷行人顿了顿,“不过,这已经是猜想了。要是再往下延伸的话就太无序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最原。”
“……嗯……”
——法月武丸本人的选择……
最原终一进入地铁站,在自动扶梯上小步往下跑。
“最原,你那里是什么声音?刚刚是在电梯里,后来又像在街上,现在好像又……你不是在上课吗?”
“啊——我旷课了。正在往你那边过去。”
“……诶?”
“放心好了,法月武丸和御手洗庄司的事我会帮你调查的。”
“最……你……别……小心……”
通话的质量一下子差了下来。
杂音越来越大。
把手机从耳旁移开,一看手机的通话界面,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一点十五分。
——通话的时限已经到了。
最原终一从口袋里摸出地铁卡,在闸机上一刷。
——通往真相的路口打开了。
他想到。
——我要以我的方式,明确地介入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