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远及近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武器库门前,皮靴的响动在门前停下,一身武装的男人狐疑地望着旁边的窗户。
“这里面怎么在响?”
他伸出手把武器库的门推开,屋外的强风灌入狭小的仓库,纸箱板上下噼啪作响,成为了屋里唯一的声音。
“老鼠?”
他皱了皱眉,随手从桌上拿了几枚弹匣,转身把门关上。
门口投进来的光渐渐消失,蜷缩在装备箱之间的身影无声地舒出一口气。他们就像小老鼠一样机灵,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现在跳窗一定会被发现,于是当机立断分开来藏进缝隙之中。好在两个人都很瘦,箱子把他们完全挡住了。
接下来只要…
逐渐闭合的门突然停住了,剩余的一缕光像是大钟的指针戳着墙壁。那个人眉头的疙瘩突然拧紧了,他通过门缝的角度注视着两人翻进来的窗户,几十秒之后,开始伸手掏兜。
江桦屏住了呼吸,他能确定两人藏身的地方都是恰好处在男人的死角里,那个人没有往这边看,但他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警卫把手从兜里伸出来,手上握着一个银色的夜光手电。他按下按钮,蓝紫色的光圈投到了地上。室内很暗,这让夜光手电的效用发挥到了最佳,光圈缓缓地移动,灰尘痕迹尽现眼前,同时显出来的还有——小号的足印!
肉眼看不出来的线索在技术下暴露无遗,江桦只觉室内气氛骤然一变,警卫的表情霎时挑了起来,他一手拿着手电,另一手却伸向了背后背着的轻步枪,目光追随着足印移动,朝向的方向是…安年躲藏的角落!
木箱发出翻倒的闷响,冷不丁的平地惊雷让全心搜查的警卫下意识地蹦了起来,枪口刷地直指身后。就见一道身影从身后忽地窜起,猛地撞向半开的门,几步就已经冲出仓库。
“喂!什么人!”警卫急骤转身,对空鸣枪,“站住!”
江桦快速扫视门外的道路,他没别的可选,自己被抓对这些人没什么多余价值,但安年被抓的后果就不一样了。这样的情景反而让他的头脑无比清醒,几秒钟就拿定了路线,丝毫没有犹豫地,向前方的栅栏冲去。
威胁的吼叫从身后传来,脚步声迅速拉近。到底还是有战场的底子,论赛跑不会输给一个还没发育的男孩,要不是他几年来私下坚持体力和身法的锻炼,恐怕连最开始的几十米都跑不过。
江桦瞅准了眼前的围墙,那是小贼们偷酒时的撤退路线,上次已经拿准能一下翻过。他腿上加力,跳起来就要去扒墙,然而一道热风在这时擦过了头顶,他刚要伸手去够的地方崩了个稀烂。示警性的鸣枪终于换成了直射,要是他反应慢半拍,手指都有可能被直接打掉。
但时机还是来迟了,就这耽误的不过一两秒钟,厚重的喘息已经近在咫尺。他下意识蹲身一躲,男人的影子已经将他笼罩在内,他正抬起手来,嘴唇翕动着就要吐字,手上的东西是——亮着红灯的通讯器!
江桦一跃而起,在灰尘滚落的石头牙子上猛地一蹬,腾空之势让他瞬间就占据了高度优势。男人还没来得及接通联络,也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反击,一晃神的功夫,通讯器被整个撞飞了出去。
警卫堪堪退后几步,手脚胡乱地上下乱打,但那速度堪忧的身影竟然单凭直觉就将几招全闪了开来,连带着枪也放空了。江桦的手段比他想象得还毒,根本就不讲究什么策略和礼仪,招招都直指要害,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断子绝孙的威胁下竟还被逼得倒退了几步。
江桦并没深追,他深知现在只能靠奇袭,就像刺客见了光离死期就不远了。他趁着空隙掉头就朝着地上的通讯器奔了过去,抓起来将其扔出了几米之外,掉进泥水坑里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
他稍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断绝了被围剿的可能。但一口气才出一半,余光中黑影闪现,沉重的枪托自上而下降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腹腔上!
捡通讯器的动作让他没能闪开这一击,整个人都飞滚了出去。他咳嗽着,晦暗的视野中只见击中他的枪身挑起,顶端闪耀着刺刀的寒光!
“干他娘的臭小子,还真以为能翻了天了。”警卫啐着,“就是你带走了那丫头吧?这就足够一刀戳死你的,快说,现在她在哪…”
话没来得及说完,白色的影子从另一边猛地蹿了上来,冲头直撞他手上的步枪。力量之大绝非刚才能比,警卫只觉得手上是中了铁锤的一击,步枪啪嗒掉地,连带着卡在上面的刺刀也脱离了枪身,急转的视野中,满身尘土的女孩像愤怒的母狮那样猛扑上来。
她竟然没跑。
“我就在这,往哪看呢?”她直瞪着眼说。
“21号?”警卫在呆愣之后喜上眉梢,他伸手就要去抓安年,但却见她根本没有让开的打算,直扑而上,瞬间就取代了江桦的位置。
她明白江桦的打算是什么,但明白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另一回事。两人完全是两种风格,安年撇开了所有的花样,对方手上无枪,现在情势也不允许她使用技巧将身后的人报漏出来,于是干脆正面直冲!
江桦在打斗声中找回了意识,吸着气捂着伤处缓慢地起身。嘴里还都是血味,他极力稳定着晕眩的头脑,向前堪堪望去,安年的衣襟被对方揪在手里,她的眼睛被怒火烧红了,四肢奋力挣扎,像是脖子被就此撕裂也不在乎!
即使不用细胞,她的力量也不是眼前这个人能比的。被她一步一步拉开的男人大概是发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单手勉强控制住她,然后旋转空出来的手,握上了腰间的随身手枪!
江桦一瞬间猛跳起来。他想也不想地抄起了那把还在地上打转的刺刀,抱着此生最大的恶意,当头直劈!
他不是没受过那些道德条约的教育,相反这个岛上的孩子被冠以不亚于军人的思想约束。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他承诺了他要救这个女孩,为此他不惜一切!
刀光晃得那人不得不将安年丢到一边,暂时将注意力移到了这个有武器的小子身上。事实证明十年过去军人的本能也一点没有湮灭,他第一时间就将手上的枪作为了盾牌,江桦的刀劈到了枪柄上,刀刃传来的抵抗力将他掀到了侧面。
没有活性他还是难以撼动成年人的力量,一击未成,他脚下失了重心,可枪口已经在这时调转过来,越过刀刃直指他的胸口!
“住手——”刚刚起身的安年眼见这一幕霎时脸色发白,她大喊着就要冲上来,但刀刃已经从那人耳边斩空,而子弹已经不会再给江桦多余的时间。
那一秒被无限拉长了,似乎连手指压下扳机的动静都沉重得像是天崩地裂。他在模糊的意识间麻木地保持着劈斩的势头,枪口已经转过,死亡在此时却并不冰冷,反而像是一粒火星落入死寂的燃油之中,那种激烈到极致的脉动仿佛要将心脏撑裂!
他绝对不能死,他亲口说出了“我一定会救你”,这是人生第一次的誓言,虽万人,吾往矣!
安年的脚步定在了半路,连带着呼吸也一并短暂地屏住了半刻。奇迹的一幕映在她的眼中:那涣散的身形在眨眼的功夫重新凝练,古朴的军刀在一刻间爆发出千军万马般的肃杀!银光闪过,军刀刀刃急急回转,锋利的刀弧斩破空气,持柄的末端以千钧之势,狠击在敌人后脖!
——狼顾之势,回狼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