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躲在帐子里说了几句悄悄话,田骁终是拗不过嫤娘,便揽住了她,让她像只猫儿似地倚在自己的膝头,一边抚着她温软如玉的肌肤,细细地说了起来。
“潘少夫人未出阁之前,和咱们大嫂子是闺阁好友,在汴京,因她们是同乡,所以格外亲密些……大约是赵德昭也知道这个,所以特意遣了潘少夫人来咱家做说客,极力游说大嫂去香山寺……”
这层关系么,嫤娘倒是知道的。
田骁继续说道,“同时,赵德昭还命人在京中夸大香山寺,说那里的求子菩萨极灵验……但事实上,香山寺本是密宗圣地,不受凡人烟火,只为僧人苦修而已。突然兴起了求子菩萨,这其实就是个最大的破绽……”
嫤娘恍然大悟。
因她母亲夏大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徒,所以对于禅宗与密宗,嫤娘还是有几分知道的。
“我说呢!我娘是信女,这些年我跟着她四处去听传道,只把近郊的佛寺都去了个遍……可香山寺明明在京郊,我却一次也没去过……原来是这个缘故。” 嫤娘嘟嚷了一句。
“潘少夫人力邀大嫂,你娘又邀了你……咱们就没有了不去的理由不是?”田骁含笑看着她,继续说道“……于是,咱们按部就班地去香山寺订下了院子。可若是我和大哥护着你和大嫂子去了……赵德昭岂不是在办无用功?”
听了他的话,嫤娘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
“所以,他就要想法子调开我和大哥……想要调度大哥,简直是太容易了!大哥是金吾卫首领,职在守护禁宫,只要和他同品衔的金吾卫首领病了或者有事,大哥就不得不入宫顶替轮值……而我,赵德昭命人在咱家里放了一把火……当时咱们仨去了香山寺,大嫂身子重,你又是一介女流……你说说,这不就顺理成章地把我给逼了回来?”
嫤娘又点了点头。
“只要你和大嫂两人呆在香山寺,他再教潘少夫人引开大嫂,咱们的院落之中……岂不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田骁冷冷地说道。
其实嫤娘已经有些猜到了。
但此时从田骁的口中得到了印证,还是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所以,其实你一早就算计了柳繁繁,对不对?你知道柳繁繁今天也要去香山寺……啊不,即使她不去,你也必定会使了法子让她去?” 嫤娘大着胆子猜测道。
田骁看着她,目光沉沉。
他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嫤娘继续说道,“然后,你让人守在胡府门口,待看清了柳繁繁的打扮之后,再命人回来找我的衣服,再收拾好了让人骑了快马送到香山寺去给我——前些天,你吩咐我去宝妆楼添置衣裳首饰,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是不是?因为宝妆楼其实就是胡家开的!”
“我去宝妆楼转了一圈,虽说也没采买什么,可后来你却差了春兰去宝妆楼,把宝妆楼时兴的首饰买了一大堆回来……于是,我就有了和柳繁繁一般无二的首饰!”
田骁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嫤娘白了他一眼,将自己心中的怀疑一点一点地说了出来。
“送衣服给我的那位嬷嬷是位奇人异士,她通晓易容术又会模仿我的声音……虽她年纪大了些,又梳了我和一样的发式,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裳,但潘少夫人是认得我的。近距离地看,潘少夫人肯定会认出来……于是,那位嬷嬷佯装犯了花藓,在头上罩了面纱,再加上大嫂子也在一旁,又有小红守在那位嬷嬷的身畔……所以,潘少夫人深信,那就是我!”
见田骁仍然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嫤娘的胆子就更大了,声音也略大了一些。
“可是,我却已经换上了与柳繁繁一般无二的装束,并且由你亲自护送,从后门进入了香山寺……”
田骁微微一笑,说道,“是侧门。”
嫤娘也抿嘴一笑,说道,“啊对,是侧门。我们从侧门进了香山寺……然后,我跟着那位小沙弥在香山寺里转了一圈……最后去了柳繁繁租下来的小院子里?我进去的时候,看到柳繁繁和她的侍女是晕倒的,想来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田骁点头。
他补充道,“没人在乎柳繁繁,所以她一进香山寺就被我的人打晕了,悄悄送到了那院子里……只是,潘少夫人那边却有点儿麻烦。她原本奉了赵德昭之命,要引开大嫂子,这样你才能落了单。可咱们偏偏不能让她如愿……所以说,这一次,其实大嫂子也出了力,毕竟她怀着身孕在……”
嫤娘恍然大悟。
“潘少夫人一直以为那位嬷嬷是我,所以尽职地守着我……可惜大嫂子却不吃她那一套,因我‘犯了花藓’,大嫂子不愿意抛下我不管,所以潘少夫人很着急……她顾不上向赵德昭传递消息,只一心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引开大嫂子,却不知道……赵德昭躲在暗地里,已经看到穿了柳繁繁衣裳的我……”
田骁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不光他在香山寺有人,咱们在香山寺中……也有人。”田骁轻笑道,“……所以,柳繁繁订的院子和咱家订的院子,从一开始就捱在一起……”
停了一停,田骁突然冷笑道,“也是他色胆包天……美色当前,脑子里就一塌糊涂了,也不仔细想想……固然是咱们下了套子让他钻,可他还是跟着进去了……”
说到这里,嫤娘基本上已经清楚明白了。
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二郎,这么多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要安排好,时间要衔接得这样紧密无间,还需要那么多能人相助……可苦了你啦!”她躺在他的怀里,伸出手抚了抚他小麦色的脸庞,继续说道,“……可是,咱们设计了赵德昭,他以后会不会知道啊?”
田骁笑了起来,“……你夫君好歹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年的人物,手下若没有几个肯卖命的人,那还得了?”
嫤娘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话虽这样说,可你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赵德昭的身份不一般。”她提醒他道。
田骁调笑道,“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
嫤娘白了他一眼。
田骁默了一默。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可是,难道赵德昭就不会怀疑,引他入圈套的人到底是谁?毕竟他的目标是我……而柳繁繁先前虽然毁我清誉,又牵扯了赵德昭进来,但就今天这事而言,她实在有些冤枉!还有赵德昭……倘若他把这笔帐算在田家的头上,可如何是好?”
田骁看着她,沉默不语。
可她毕竟已是他的枕边人,是今后要陪他走完一辈子的人,这些事,确实应该慢慢地教她知道……
于是,他缓缓地说道,“今儿我去了宫里,正是为了善后而去的……大哥执掌金吾卫已经十余年了,不是夸口,后宫里的那些破事儿,有哪一件能瞒过他去?官家的宠妃花蕊夫人……圣眷甚浓,可花蕊夫人却与赵光义暗通曲款,且与赵德昭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嫤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她忍不住打断了田骁的话,“你说什么……花蕊夫人?她,她这是为何……”
田骁笑道,“要说起她来,她倒也是个人物……花蕊夫人本是后蜀废帝孟昶的妃妾,亡国之后,孟昶受降,带着她来了汴京……”
“后来孟昶死了,她便被官家纳入后宫……要说官家待她也算是宠爱了,可她偏偏惦记着旧主……依我看,她身为后妃,却又游走在赵光义与赵德昭之间,显然是想令他们自相残杀,恐怕她想着,但凡她能弄死一两个姓赵的,也算是为孟昶报仇了……”田骁解释道。
嫤娘十分震惊。
这么说来,花蕊夫人倒也风骨铮铮的人物。
只是,这种伤敌一百,自损五十的法子,真的好吗?
田骁道,“大哥找人使了法子,先是把赵德昭与柳繁繁有染一事传到了花蕊夫人耳中,花蕊本就心怀叵测,唯恐无风不起浪,果然火急火燎地要见赵德昭……跟着,大哥又想了法子让圣人身边的宫女儿引了赵光义去了赵德昭与花蕊偷腥的地方,那赵光义可不就全看到了。”
嫤娘惊得目瞪口呆。
人尽皆知,圣人虽然年轻,家世却非同一般,且她独爱官家幼子赵德芳……
也因为圣人的支持,所以非嫡非长,尚未及冠的赵德芳才有资历与手握重权的赵光义,与占了嫡长贤名的赵德昭呈三足鼎立之势。
现在,田骁居然把赵光义,赵德昭,赵德芳,以及赵德芳身后的圣人全部都牵扯了进来?
这趟混水简直就是……混得不能再混了!
她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田骁——这么复杂的法子,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嫤娘花了好长时间也没能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
“二郎……当时你已离开了香山寺,你不知道……我们好多人都听到了赵德昭怒骂柳繁繁……听说赵德昭还踹了柳繁繁一脚,柳繁繁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她喃喃地说道。
田骁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担心她做什么!她本就是离死不远的人了。”
嫤娘“啊”了一声,有点儿发愣。
田骁知道妻子单纯又心善,不由地抚了抚她的脊骨,说道,“……从她敢搬弄皇家是非起,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这个女人,实在蠢得可以!她欲中伤你,却拉了赵德昭垫背,以为这样便能一石二鸟……”
嫤娘皱起了眉头。
半晌,她才问道,“一石二鸟?这话怎么说?我晓得柳繁繁恨我,大抵是因为胡华俊的缘故……可她又为什么要中伤赵德昭?”
田骁笑笑,说道,“这个嘛,就要牵扯到一桩陈年秘事了。”
嫤娘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田骁说道,“柳氏也是贵女,她父亲原任云州刺史……当年奸雄石敬塘割了幽云十六州给辽人……柳刺史不从,领兵抗战,最终还是殉了节。柳氏沦为孤女,带着她父亲留下的丰厚家产,独自上京投靠华昌候……可她一介孤女,又年幼,那个时候又兵荒马乱的,你想想,她有这个本事怀揣万金,独行入京?”
嫤娘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在路上遇到了赵德昭,是赵德昭带着她进了京的。”田骁继续说道。
嫤娘“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其实柳繁繁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看起来,似乎柳繁繁要年长赵德昭几岁。但赵德昭的品行……别的嫤娘不知道,但在这女色上头……恐怕还是把持不住的。
也就是说,赵德昭和柳繁繁还曾有过一段旧事?只不知为何,两人最终反目成仇?
无论如何,柳繁繁独行千里入京,还是与赵德昭有旧一事……都让嫤娘感到十分惊世骇俗!
半晌,嫤娘才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昔日官家还有千里送京娘的美谈,可到了赵德昭这里,却变成了……”
田骁哂笑。
“所以你也别替柳氏操那个心了,她惹了不敢惹的人也就罢了,后来她还不是顺顺利利地嫁给了胡华俊?可见得入京之后,赵德昭再没招惹过她了。可她却偏偏要将别人当成傻子……可这个别人,凭他如何平庸好色,却始终是官家嫡子呢!”他劝道。
嫤娘“嗯”了一声,却仍有些心神不宁。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本是后蜀废帝孟昶的妃子,被迫入宫做了官家的妃子这倒也罢了,毕竟她一介女流也是身不由己。可她居然……居然还委身于赵光义,还和赵德昭也不清不楚的。纵然她有大志向,可她同时与三个男人纠缠,且这三人还是父子,兄弟,叔侄……她就不觉得恶心吗?
“二郎,那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她,她……”嫤娘喃喃自语道,“……花蕊夫人她,其实我觉得,她倒也并不坏,至少她心系先夫……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也是为了替先夫复仇……”
田骁“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倒与你想得不一样,花蕊太蠢了。孟昶是她的旧主没错,可孟昶集后蜀举国之力,尚不能与我们大宋相抗衡,就凭她一介女流……拘于后宫方寸之地,居然也想掀起波澜?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田骁说道。
“一个人要做的事,须与他的能力相当,否则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而已!”
见妻子仍是一脸的担心,田骁轻笑,说道,“我说,你替别人操什么心呢!既然花蕊敢做出这样的事,她肯定已经想过后果会是什么了……你快管一管你夫君吧……”
嫤娘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了?”
田骁愁眉苦脸道,“为夫这里痛,这里痛,还有这里……也痛!”
听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嫤娘便有些紧张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外奔波,难道受了伤?
她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的手指到底乱点……
先前田骁的手还胡乱在他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上随便点了几下,可慢慢的,他就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探到了他那又硬又热的胯下……
嫤娘拼命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涨红了脸,没好声气地说道,“既然到处痛,还不快些拿了你的药膏子出来抹一抹?我帮你?”
田骁低声笑了起来,“有了你,我还要什么药膏子?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
说着,他抱着她往后一躺,两只铁箍似的大手捧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迫使她分开双腿坐在了他的腰际……
“嫤娘,我的心肝儿,方才你说过……你在上面的!”他看着她,眼中柔情似水,声音也低沉好听。
嫤娘涨红了脸。
“不要不要……”她拼命地摆动起身体,想从他身上下来。
可她的左右扭动,却更令他性致大增。
男人微眯着眼低笑了一声。
他带着她翻了一个身,从女上男下的姿势变成了男上女下,口中低笑道,“既然娘子有令,那便从了娘子罢,此事少不得由为夫代劳了……只娘子毁约,需得悔一罚三才是!”
陡然的天旋地转令嫤娘惊呼了一声!
不知不觉的,她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而他的话又令她羞得满面通红,可嫤娘只来得及骂了一声“冤家”,便又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
内室中一派旖旎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