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洗三,袁氏安心坐月子,嫤娘刚开始忙起了过年的事。
这一天腊月十六,嫤娘还没理完家务事,管家娘子就急传,说瀼州那边来人了。慌得嫤娘连忙抛开了手中事,速命人前来。
来人是家主田重进手下的一名家将,并不敢抬头看向嫤娘,只低了头禀报,说家主和夫人遣了车队运送年礼回来,大约傍晚能到云云。
嫤娘已从田骁和袁氏的嘴里得知,公婆年年都会往京中送年礼回来。于是她也没多话,只是先让来人下去休息……
接下来,她两下三下料理完家务,又命春兰和芳茵带着人去整理库房,这才往袁氏屋里去坐了坐。
袁氏听说瀼州车队傍晚就到,不由得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只低声问嫤娘道,“……库房可收拾好了?”
“我叫了春兰和芳茵去,特意腾了个大屋出来。” 嫤娘答道。
袁氏认真叮嘱道,“傍晚车队进来了,可别叫咱们府里的人动手,就让管家娘子,春兰和芳茵在旁边看着,拿着单子对数就好。就让车队的人来搬那些东西,明白了?”
嫤娘一愣。
袁氏朝她眨了眨眼,却并没有明说。
嫤娘心中如猫抓一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袁氏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不肯说这件事了,田骁又不在府中,她也无处问去。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时分,管家娘子果然来报,说车队已经从后巷入了府。
因先前袁氏说得神神秘秘的,嫤娘也不敢怠慢,且也有几分好奇,索性带着管家娘子,芳茵和春兰等人一块儿去了库房那儿。
当她看到运送年礼回府的车队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尽管众人都穿着褴褛破旧的衣裳,车上堆着的大小箱子上也盖着稻草破席子等物,但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精神却完全不一般!
他们个个都有着精悍劲瘦的腰,目光如电,面容冷峻,虽然穿着破旧的衣裳,却丝毫也掩饰不住周身的杀意!这分明就是一支年轻英武的精锐侍卫,而且看起来,他们个个都不输给田骁麾下的那几个常字辈的精英。
芳茵和春兰,小红几个都不敢说话。
为首的一个侍卫躬身上前,双手呈上了一个浇了腊漆的信封,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二少夫人,这是夫人命小的带来的单子,请二少夫人查阅。”
嫤娘接了过来,拆了漆皮封,从里头抽出了两迭用蝇头小楷写的纸,仔细一看……
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原来,单子共分两份,将每一只箱子用甲丁,甲戍的这样编了号,在箱号的旁边还注明着,例如甲丁箱夜明珠一百颗,甲戍箱碧玺珍玩四副等等。
嫤娘只扫了一眼,便道,“有劳你们再将东西搬到库房里去罢,芳茵和春兰对数。”
那侍卫应了一声“是”,便转身招呼众人开始抬搬箱笼。
管家娘子也与春兰芳茵一同上前,各自接过了嫤娘手里的单子……管家娘子是田夫人的陪房,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芳茵是袁氏的侍女,先前也已有过经验,眼睛略扫了一遍单子之后,虽有些动容,却也咬着嘴唇没作声。只有春兰却死死地盯着单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直到那边侍卫们已经开始搬着箱子往库房里头走了,管家娘子也跟着进了库房,开始吩咐着侍卫们,这箱子放这儿,那箱子放那儿的指挥起来。二婢这才如梦初醒,开始仔细地点起数来……
车队共运送了二十多辆马车的东西,直接搬进库房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足有七八十抬!另有七八十抬的东西,被侍卫们卸在了外头。
嫤娘心知,这些直接卸在库房里的东西,恐怕都是公婆平时积攒下来的好东西;而外头的那七八十抬的年礼,大都是些土特产之类的东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众侍卫们年轻力壮,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所有的东西都理得清清楚楚。而春兰与芳茵也都仔仔细细地反复点了好几遍的数,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向嫤娘复。
嫤娘对那侍卫说道,“你们辛苦了一路,快些去歇着吧!我让管家给你们特意收拾了屋子,新衣裳,还准备了热水,快去歇着……啊,对了,我还吩咐了大厨房那边,给你们准备了烧鸡和烤全羊,还有几埕子玉液酒……只一点,酒不可喝多了,快去吧!”
众侍卫都是田重进的心腹,一路护送奇珍异宝回京,又担心路上有事,一路急行军而来,大半个月里没人敢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也因为赶路要紧,在这大冷天里也没吃过几顿热饭,如今总算是平安抵京,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又听二少夫人说有热水可以洗澡,还有烧鸡和烤全羊,人人都是喜笑颜开的!
为首的侍卫谢过了嫤娘,领着人下去了。
嫤娘则命管家娘子去锁了库房门,亲自将那库房的钥匙收了,又吩咐管家娘子定要叫人将堆放在库房门口的那些土特产年货看好了,待明儿天亮,再由管家娘子收拾那些东西。
接下来,她将那份清单的其中一份交给芳茵,教芳茵带回去给袁氏;自己则拿着另外一份清单回了歇竹院。
忙了这一通下来,朗月已经爬上了夜空。
王大娘站在院子门口向嫤娘问好,小红听到了,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这就摆饭好不好?郎君也已经回来了一阵子了,正等着您用饭呢?”
“成啊,摆饭吧!”嫤娘吩咐道,“……春兰下去歇着罢!有小红在就行了。”
春兰谢了恩,自下去用饭休息不提。
嫤娘解下了斗篷上的带子,一边脱斗篷一边往内室里走。
田骁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怎么不去炕上?这里冷冰冰的,你又不穿大衣服……这寒冬腊月的,着了凉可怎么好?” 嫤娘细细碎碎地埋怨他。
田骁嘻嘻一笑,合上了书本。
“瀼州送了东西过来?”他随口问道。
嫤娘看了看四周,才轻声说道,“……二郎,你不晓得!我看了爹娘派人送回来的年礼单子,哎哟,吓了我一跳!夜明珠都是一百颗一百颗的……我,我……”
田骁微微一笑,“你见着东西了?”
“没呢!我就看了看单子……二郎,咱们……咱们家打哪儿得来这许多的好东西?我看那单子上写的东西,好些东西都是我听过,却没有见过的……”嫤娘说道。
田骁笑道,“连老话都讲,这‘文官穷辩,武将有财’……这么点东西,又算得上什么?”
嫤娘一听,杏眼瞪得溜圆!
她知道田家有钱,却不知道……田家有钱到了这种地步?可家主田重进祖上往上算三代都是白衣,到底靠什么攒的钱?
“二郎,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 嫤娘有些担心起来。
田家的钱财来得这样容易,又这样多,到底是不是……不义之财啊?
田骁笑道,“瀼州与安南国接壤,你不知道么?”
嫤娘不解地看着他。
——瀼州与安南国接壤,她当然知道!可这与田家的财富,又有什么干系?
田骁又道,“安南国向来附属我华夏大国……可咱们大宋始建国不过十来年,安南便有不认之势,更是常常派出些虾兵蟹将来骚扰我们大宋子民……”
嫤娘侧过头看着他。
“……原先我在瀼州的时候,常常会因为要追赶安南败兵,深入安南国内数十里之地……”田骁很隐晦地说到这儿之后就停了下来,再不肯往下说了。
嫤娘默了一默,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的意思,田家大多数的财富,其实是来自安南交趾?
她聪明的不愿意再往下问了。
“二郎,咱们出去用饭去……折腾到现在,我都饿坏了!”她上前拉住了田骁的手,把他从贵妃榻上拉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我说呢,原先我在娘家的时候,庄子上送年礼来,都是大白天的来。怎么到了这边府里,送年礼的车队偏要晚上来……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嫤娘嘀咕了一声,继续说道,“二郎,娘还捎了单子过来,把京中交好的世家,每一家每一户要送些什么礼儿,全都清清楚楚地列在上头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咱家和这许多太医交好啊……”
田骁见妻子这样兴奋,只是但笑不语。
爹娘带回府中的,大多数都是父亲为自己兄弟挣下的。可他自己也挣了好些好东西,等到了夜里再拿出来,也让她高兴高兴!
田骁打定了主意,微微地笑了起来。
因夜已深,两人也不敢吃太多,略微用了些汤饭,嫤娘就去了小浴室洗漱。
等她洗漱好,穿着睡觉的衣裳,裹着棉衣出来的时候,看到田骁正盘腿坐在八步床上,他面前还摆放着好几个精美的漆画匣子。
嫤娘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又在摆弄他的那些药丸子,也不以为意,便坐在了妆镜前,开始往脸上和手上涂抹田骁特意为她亲手配制的雪肌膏。
涂抹好了雪肌膏,她又梳顺了长发,用发绳松松垮垮地将长发绑了个辫子,这才走到了床边。
“二郎,你快把你的药匣子收好了,时辰不早了,要安歇了呢……”嫤娘嗔怪道。
田骁笑道,“过来看看。”
看看?
他的药丸有什么好看?虽然他配制出来的药丸,效果是比一般的药丸好,可总归还是药丸,药丸……不外乎就是大的小的圆的方的,黄的黑的红的,又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这样说,可嫤娘还是伸长了脖子看向他正在摆弄的那些漆画匣子。
一看之下,嫤娘不由得睁大了一双杏眼。
匣子里装的不是药丸,而是……宝光潋滟各种珠宝!
水汪汪,通体碧绿,毫无一丝杂质,如儿臂一般粗细的玉如意;在灯烛的照耀下,那鸽子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莹润柔和的光芒,竟将宽大的内室照得亮堂堂的!
除此之外,还有成串儿晶莹透明的紫晶珠,像鸽子血一般红艳艳的玛瑙石,甚至还有鲜艳堪比翠羽的艳蓝色碧玺玉……
嫤娘目瞪口呆。
“这样的东西,咱们还有好些……这些都是小物件,挺适合做首饰和把玩件的,趁着过年,你就打几件好看的首饰罢!”田骁笑道,“另外还有好些,只因太大件了不好搬,改日我再领你去库房里看看……”
嫤娘忍不住说道,“库房?除了后头的角屋,咱们还有库房?”
田骁“嗯”了一声,笑道,“这边只是几间小库房……我给你挣下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在瀼州,原是想着京城这边咱们也呆不长久。”
嫤娘又发了半天的呆。
——他说,他在这边只有几间小库房?
只有几间库房?
库房再小,这……能摆放下好几间,这库房里的东西还能少?再说了,他现在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已经很金贵了。可他却说,这些都是小件的,还有些大件的,不方便拿出来看……
那,那些大件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
嫤娘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田骁闲闲地半倚在床上,说道,“还不快快将这些东西收好,歇了?”
嫤娘“啊”了一声,将那几个匣子盖好了,然后亲自搬到了大衣橱里。想了想,她又将那几个匣子藏在了大衣橱的最里面,然后又将些叠好的衣服堆在了匣子的上方,遮好了。
田骁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低笑了起来。
嫤娘收好了匣子,这才快步走到了床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大衣橱的方向,这才下了帐子吹了灯,钻进了帐子里。
她还没躺好呢,他就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
嫤娘被他那温热宽厚的胸膛给压得无法动弹。
田骁在她耳边低笑道,“你夫君给了这些多好东西给你,你就不回报一二?”
嫤娘涨红了脸,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
他已轻笑着压了下来,将两片温软的薄唇封住了她如樱花一般香柔的嘴瓣上,辗转反侧地吸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