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和管家娘子到医馆里头的时候,不是正遇上那军医在给宋九娘子缝肚子嘛,那宋九娘就光条条在躺在案上,四周站着十几个大汉……后来管家娘子问了问,才知道那十几个人,都是军医的弟子们。听说这边要缝合活人,人人都跑来看……”
“后来,后来我还听到那军医说,不让给宋九娘穿衣裳,还吩咐那些学徒守着宋九娘,一是不能让她发热了,二是她若醒了,也不许她动,唯恐她弄到了伤口……”春兰继续说道。
小红抚胸道,“被脱光了还给十几个男人看了身子……春兰姐,她是不是昏死过去了?倘若她醒着,恐怕恨不得自尽了吧?”
春兰道,“都已经被开膛破肚了,你说她还能清醒着……”
“别是她已经死了吧?”豆儿也努力猜想着。
春兰摇头道,“不会,我听那军医说,郎君有令,得留着她的命在……且两个军医,并十几个学徒,还有咱们医馆里的两个郎中都立下了军令状。倘若宋九娘死了,他们都要陪葬……所以说,死应该是不会,毕竟我看那军医的模样儿,也不算太紧张……”
嫤娘叹道,“明儿你再去一趟,和军医郎中都说一声,倘若那边还缺了什么药,只管说,这边定会支持他们的。”
说着,她又看了看春兰惨白的脸色,说道,“算了你别去了,让李奶娘替你走这一趟吧!”
春兰露出了感激的表情,站起身朝着嫤娘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娘子体恤。”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嫤娘说道。
春兰是成了亲的年轻媳妇子,只有白天在嫤娘身边当差,天黑了就往后头巷子里去,与她丈夫李攸郎与李奶娘一家住在一块儿。
春兰千恩万谢的去了。
嫤娘教小红领着果儿豆儿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走了,又教送了些果子过来吃了;跟着,她自己个儿扶着小红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待感觉到有些微微地累了,这才洗漱过又睡下了。
胆惊受怕了一整天,她早就累了,这会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当嫤娘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田骁正睡在她的身畔,一只粗壮的手臂正揽住了她的腰。
神奇的是,她居然没有感觉到重压感!
再仔细一琢磨,原来他将手撑在她小腹前的垫褥上,难怪她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呢。
嫤娘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他的手臂粗粗的,很热,特别有劲儿。
田骁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侧过身看着她。
嫤娘朝他一笑,放开了他的胳膊,两手揽上了他的脖子,抱住他,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
田骁顿时眼睛一亮!
他想要捉住她的手,他那儿都硬得发疼了……
嫤娘娇笑了一声,眼疾手快地逃走了。
田骁一时不察,竟被她逃了……
嫤娘一直逃到了床下,待她站到了小浴室的门口,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朝他嫣然一笑,这才转身进了浴室。
她倒是翩翩然地走了,却留下田骁半坐在床上,忍着身下的涨痛,先恨恨地骂了声“小妖精”,然后无可奈何地起了身。
夫妻俩才吃完了早饭,又分头去忙。
过了晌午,李奶娘匆匆过来求见,一见面,她就喜气洋洋地对嫤娘说道,“我的娘子!真要多亏了你啊……”
嫤娘莫名其妙。
李奶娘自顾自地笑了一场,这才说道,“昨儿个您差了春兰去看宋怜薇,后来她回去了,就一直觉得恶心、不舒服。到了后半夜还呕吐不止,后来攸郎看不过去了,连夜请了个郎中过来给她瞧瞧……最后,竟诊出了喜脉!”
嫤娘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春兰比嫤娘年长九岁,先前在夏家的时候,被夏大夫人指给了李攸郎。小夫妻俩刚刚才成亲,李攸郎就被夏大夫人指派到瀼州来了,跟着,春兰又跟着嫤娘在汴京为夏家祖翁守了三年的孝……
所以说,算起来春兰已经成亲五年了,却到如今才怀了孕,自然是一桩喜事。
嫤娘喜得和什么似的,一迭声地说道,“小红,前儿夫人赏我的那包参鲍,匀一包出来给李奶娘带回去给你春兰姐姐!奶娘,这几日先让春兰在家里好生歇着,身子骨儿利索了再回来当差……让她别着急啊!”
李奶娘笑得合不拢嘴,有心要婉拒了娘子的赏赐,奈何小红已经快手快脚地包好了,只得接了,又向嫤娘谢过,行了礼,这才坐在小杌子上,说起了自己去看宋怜薇的事儿。
“回娘子的话,今天我去的时候,见那宋怜薇挺尸似的躺在那案上,身上一丝不挂的,就盖了单白布……还时不时的有人掀了她的白布去看她的伤处!”
“我在外头的时候,常平就和我说了,说郎君交代的,这娘儿们一定要活着。所以我去看看她,见她眼角还挂着眼泪……我就晓得她醒了,所以我在她耳边喊,‘我是夏五娘子的奶娘,宋娘子可得要强些,我们娘子已经知道了您的委屈,只等您好了就迎您入府呢!’,娘子,您猜后面怎么着?”李奶娘兴致勃勃地说道。
嫤娘微微一笑,果然问道,“后来怎样了?”
“后来啊!那宋怜薇果然睁开了眼睛,微微地哭,说‘嬷嬷怜我……求娘子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罢’。”李奶娘学舌道。
嫤娘顿时心生不忍。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说道,“既然春兰害了喜,那宋怜薇的事儿就劳烦奶娘看顾着,过几日若她真能挺过来的话,就接她入府罢!”
李奶娘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