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自与丈夫母亲和儿子一块儿热热闹闹地用了晚饭。
夜里回了内室,嫤娘便将春秀转达碧琴的话儿说与田骁听,又问道,“原碧琴也算是小家碧玉,可她年纪小小就落得如此境地,也确实太可怜了……二郎,你帮一帮她罢。”
田骁沉吟半晌,说道,“原为了你答应过她,要替她看看家人,后来我让人打听了她家里人的情况,派人去跟她说了一声。碧琴这个人啊,她本是皇城司的人,先前被派到南唐行事……南唐国破之后,她又被顺势派到了吴越……”
嫤娘咬住了自己的嘴。
碧琴的遭遇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若能帮帮她……那就帮帮吧!
“皇城司以前是皇叔掌管,如今他登基为皇,皇城司就交给了卢多逊……”田骁喃喃自语道,“……咱们确实应该把碧琴的事儿解决了,这碧琴的身份本来就有诸多疑点……嗯,就这么着!这样吧,秀儿那边,你根本就不用管她。总之过段时间,我就把碧琴弄过来。”
嫤娘担忧地问道,“那你小心些,帮碧琴是一回事,可你要是想从皇司城的人手里把碧琴近捞出来……可不容易,那些人可都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千万别露了马脚。”
田骁笑道,“……这事儿还得碧琴自己拿主意,我想救她出来,也得她自己做苦肉计啊!”
嫤娘叹了一口气。
“碧琴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他低声说道,“……今儿又收到了大哥递出来的消息儿,卢多逊又请奏,明年潘美党进也和咱们爹一样,恐是赶在一块儿建节封候。”
嫤娘听了,心情十分复杂。
公爹田重进做为先皇嫡系心腹,死守瀼州国境已经数年之久……
田重进近期本无战功,而潘美攻下了南唐,党进灭了北汉,凭什么田重进要与潘美党进一同建节受封?这明明就是赵光义与卢多逊惧怕田重进是先皇嫡派又手握重兵的缘故。
田家不愿起兵起事儿,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嫤娘看向了田骁。
田骁朝她微微一笑,似有意让她不必担心。她不想他忧心自己,便也朝她灿烂一笑。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除夕。
因今年田夫人交代了要简办,所以嫤娘只是在府里添了些从庄子上挪过来的盆栽和桃花树,金桔树等,连宫灯都没有张罗。
可夏大夫人的年岁已四十有余,今年还是头一回过上没有落雪的暖冬,不由得稀罕极了,翻来覆去地念叨道,“要是京中的冬天也这么暖和就好了……老安人就不必冷了。”
再加上铎郎是个胆大心急的,且又生得健壮,才六个多月大的孩儿,竟然已经有了想要站起来的举动……趁人不备就翻身趴着,然后双手撑、双足踩,死命地想站起来,可把嫤娘吓得够呛!
夏大夫人虽然也喜爱孩儿,可以前嫤娘小的时候是个文弱,远不如铎郎精力旺盛又活泼好动,也被愁得不行。
倒是田夫人指着铎郎笑道,“……他是随了他的老子!守吉也一样!四个月翻身,六个月会爬,七八个月的时候已经学走路了……一岁的娃娃顶人家三岁的!说起守吉来,他三岁就跟着郎主上了战场,这话可不是吹的!”
夏大夫人憧憬道,“……嫤娘再生个小娘子就好了,铎郎好是好,太能闹腾了。”
田夫人羡慕道,“我就是想养个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啊!可你看看这屋里,一屋子的糙汉!还好得了两个像亲闺女似的儿媳妇……”
夏大夫人掩嘴笑道,“京里不少人家还羡慕你呢!你生养了两个儿子,那头大郎又生了两个儿子,这边二郎头一胎也是个儿子……你们田家人丁兴旺啊!”
田夫人高兴地说道,“可不就是!以前老田啊……孤身一个,过年过节咱们也只有一家人,走亲戚都没地儿走去,现在慢慢的好些了,年节下的,总算有了姻亲……以后啊,咱们只会越来越好!”
夏大夫人抿了嘴儿笑。
嫤娘办好了外头的事儿,过来请母亲和婆母过去用年夜饭。
夏大夫人想着自己是个寡妇,且府里又有田重进了,本想避嫌的。可田夫人偏偏不让,眼疾手快地地上前直接挽住了夏大夫人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还说道:
“咱们年纪一把了你还忌讳这个!走走走……你养大的女儿成了我的半个女儿,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半子。呆会子让你儿子也敬你一杯酒!没了你的教养扶持,哪儿来他如今美眷如花似水流年的好日子!”
嫤娘站在一旁涨红了脸,含笑看着两位母亲。
夏大夫人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清雅而文弱;田夫人却是将门悍妻,性格泼辣又厉害……夏大夫人哪里拗得过她?只得被她拉到了前头的花厅里。
嫤娘笑着指挥几个嬷嬷抱了铎郎,也跟过去。
进了花厅,田重进和田骁已经等在里头了。
夏大夫人拘谨地与田重进见礼。
嫤娘看得分明,母亲有些不自在……
而田重进为了表现得和蔼些,也硬挤了些笑容出来。
直到他看到了在嬷嬷怀里活蹦乱跳的铎郎。
“来,阿翁抱!”田重进朝着铎郎伸出了手。
喜得铎郎不住地在嬷嬷怀里拼命地蹬着小肥腿。
嫤娘抚额。
明明公爹田重进才是这个家里最严肃最没有表情的人,可偏偏小儿郎们都喜欢和他亲近……
不过,对于夏大夫人来说,田重进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这可令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当下,田重进就与田骁一块儿逗弄起铎郎来,而田夫人与夏大夫人则亲亲热热地说起了悄悄话。
嫤娘笑笑,穿梭于家人之间,一会儿殷勤劝酒,一会儿布菜劝食,这顿年夜饭吃得简单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