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屋出来,田氏兄弟站在院子里说话。嫤娘则去偏房里领铎郎,可铎郎正和殷郎、叡郎玩得欢呢,哪里舍得走。
倒是袁氏有些心焦,不过勉强堆着笑,哄了铎郎几句,命侍女带着殷郎叡郎下去了。
铎郎年纪小小,却已经是个人精。一看袁氏的面色,就知大孃孃心里不快活,立时不闹了,却拉着他娘的手说,“娘娘,铎郎今儿要跟阿翁睡。”
“别胡闹!”嫤娘嗔怪道,“……你阿翁明儿一早要上朝,夜里得早睡,明儿才能早起,你别去吵阿翁,明儿让你爹爹教你打拳。”
铎郎欣然应允。
“那走……”小小儿郎拽着她的衣角就往外走。
看得出来,袁氏心中十分焦虑,勉强冲着嫤娘笑了笑,便领着侍女走了。
嫤娘带着儿子走到院子门口,田骁正等着。
一家三口慢慢地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铎郎也有许久不曾与爹爹亲近了,夜里要求爹爹陪他说一会话再睡。于是田骁去了儿子房里,嫤娘则在屋里整理了一下床铺被褥,又找了她和他的细柔棉布睡衣出来。
等她洗漱完,坐在妆奁前卸了钗环又往面上手上抹好了雪肤膏,田骁才进来了。
嫤娘催着他也去洗漱了,跟着熄了灯,两人坐在轻纱帐里相拥而枕,她才轻声说道,“……爹说的不错,咱家确实不能固守瀼州,可若是爹随战北汉,即使为你讨来了防御使……我想着,恐怕官家也不会让你统领瀼州守军。”
田骁“嗯”了一声说道,“谁都不是傻子……咱家在瀼州军上花费了多少心思!这爹一走,他们势必会派个心腹之人过来,最好的,就是让我当副手,那人为主。这样才能慢慢架空咱们啊……”
嫤娘窝在他怀里,半天都没说话。
“二郎,你怕不怕?”她突然轻声问道。
田骁低声笑了起来。
“你怕不怕?”他反问她。
嫤娘从他怀里支起了上半身,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怕?不是还有你吗?”
田骁一怔,继而失笑。
“娘子都不怕,为夫怕什么?”他戏谑地说道。
嫤娘原本忧心忡忡的,可一想……田骁本就心眼儿小,要是她再多说多问,引了他去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于是,她顺着台阶就下,说道,“我一个后宅妇人有什么好怕,天塌下来,不还有夫君顶着嘛!”
田骁大笑。
嫤娘又躺回他怀里,突然想起了袁氏,又问,“哎,那你说……方才大嫂子为何脸色不好?是不是原想着公爹说了要带叡郎去瀼州的,虽心疼儿子,可瀼州好歹也是咱们田家治下,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大家都没料到,公爹竟要去征战北汉呢!且还要带了叡郎去……”嫤娘轻声说道,“别说是大嫂子,就是我……若是公爹说,要带了我的铎郎去,我也会害怕的。”
田骁皱眉道,“你怕什么?”
“铎郎他才三岁……”嫤娘嘟着嘴儿说道。
“可以选的话,我倒希望爹能带了铎郎去。”田骁低声说道,“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不也是自三岁起就跟在爹身边了?一样好手好脚的,并没有真正受过什么伤。且早些让他知道好歹,这不是一件坏事……”
嫤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说别人家的小儿郎,我就听着。可一想到若是我的儿子年纪小小就要吃这样的苦头……我,我……”
“妇人之仁。”田骁摇头。
“你说什么?”嫤娘的音调陡然抬高。
田骁轻笑了起来。
“嫤娘,方才没要够……咱们再来?”说着,他便低头吻向了她。
嫤娘惊呼了一声,正要躲开他的大手时,可惜玉脯处已然失守……
红绡帐内佳人如玉,眼波盈盈、娇喘微微,煦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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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嫤娘手软脚软的起来了。
田骁已然不在屋里。
她叫了春秀过来,服侍自己洗漱梳头,又问郎君何在。
春秀答道,“……郎君一大早就带了小郎君出去,奴婢听着,似乎是郎君要带小郎君去骑马儿,小郎君高兴着呢!”
嫤娘这才放下了心。
随便吃了些早饭,她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料理了一番家务事,然后去了婆母田夫人的院子里。
只是才进院子,她就看到袁氏满面泪痕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先是一愣,然后装成没事儿人一样,先是和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们说了几句笑话。
而袁氏见了嫤娘,也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平复心胸间的难受。
直到袁氏走到了距离自己七步远的地方,嫤娘才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嫂子早啊!”
“早啊!”袁氏强笑道,“……今儿这么早就理完事儿了?”
“是呢,有些小事儿过来问问娘的示下。”嫤娘微笑道。
“那快去吧,我先回屋了。”袁氏强笑。
看着袁氏渐渐远去的背影,嫤娘心中直打鼓。也不知道袁氏和田夫人说了什么,怎么就哭成了那样?
想了想,她又在外头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命人进去请示了,得了田夫人的首肯,她才进了东屋。
田夫人坐在炕床上,拿着茶杯,怔怔的。
见嫤娘作势要向她行礼,田夫人连忙笑道,“不必折腾了,快过来陪我坐坐,喝口茶水……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儿都忙完了?”
“回娘的话,旁的倒还好,就是老姨奶奶想嫁人的心,也太急切了些,今儿又去我那儿说了一回……”嫤娘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随便说说。
田夫人也从来都没把小宋氏当成一回事儿,便笑道,“你理她那么多做什么!”
嫤娘只是笑。
这时,田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个嫂子啊!人品端方,就是心太慈,目光太短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