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郎中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替嫤娘听脉。和几个稳婆商议了一番以后,老郎中才摸着胡子摇头晃脑地对夏大夫人和嫤娘说道,“……亲家夫人,娘子腹中的小儿郎么,现在还挺安稳的……”
嫤娘一听就听了!
“老郎中,我的孩儿怎么样,你只管直说就是了,瞒着我,有什么好?”她急切地说道。
一激动,她下意识地就想坐直身子……
夏大夫人见了,慌忙去拦,“哎哟!现在你可不能起来!我的祖宗!你有什么事,只管躺着说……”
嫤娘躺着不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方才一动,就觉得小腹处传来了阵阵紧缩的感觉,且下身又有了滑腻感。
她不由得抱着肚子,面露痛苦,“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外头突然有人喊着“郎君”二字,很快,西屋的帘子就被人粗鲁地掀起,田骁满面杀气地冲了进来!
一见妻子满面痛苦地躺在床上,田骁面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嫤娘,你怎么样?”他扔下了手里的马鞭,俯在床边紧张地问道,“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怎么今儿就发作了?是不是下人服侍得不好?”
嫤娘顿时就有些紧张。
夏大夫人连忙解释,“今儿我和嫤娘歇了午觉起来,本想去赏花的……不曾想,我跌了一跤,嫤娘虽无事,却被吓了一跳……想来是为了这个才破了水的。”
田骁这才没说话。
嫤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春红和豆儿压根就不敢进屋,两人挨着外头的门帘子站了,原本一看到郎君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儿,两人早就腿软了,全仗着背靠着门柱子才没有滑倒在地上……
此刻听了夏大夫人的话,她俩知道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均忍不住热泪盈眶!
而屋里,嫤娘却朝着那老郎中发问道,“老郎中,您只管和我说说,到底我和我的孩儿怎么样?你们可不许瞒着我……”
田骁一听,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他连忙抓过她的手,长指搭在了她的脉门上。
老郎中摸着胡子直叹气,“这妇人生产呢,需得瓜熟蒂落才好……可如今小儿郎却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宫胞之中,娘子却破了水……这个,可真不好办啊!”
田骁虽通医理,却并不熟悉妇人生产,因此便急问道,“那要如何是好?”
“依小老儿之见,这有两个法子。一,立时煎了催产药,将小儿郎催出来。这个法子比较凶险,因为催产药对小儿郎有没有伤害,这个真是不好说啊……这二嘛,让娘子继续养胎,直到瓜熟蒂落,小儿郎他想要出来为止……”老郎中说道。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这确实令人难以选择。
当然,出于对孩子的保护,肯定是让嫤娘卧床养胎比较好。可这么一来,嫤娘要遭多少罪?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因为只要稍微一动,羊水就往外淌。
让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直到预产期?
那她就这么一直躺着,真正等到孩儿出世的时候,她还有力气生吗?
可是,就如同老郎中所说,所以煎了催产药让她吃了,会不会对孩儿不好?她的身体都还没有准备好要生育,强行催生,对她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田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夏大夫人也直发愁,索性去了窗子边,双手合什放在颌下,闭着眼睛也不知喃喃念叨着什么……
嫤娘也呆住了。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只觉得肚皮又是一阵发紧。
“老郎中,我的肚子一阵一阵的紧,是不是孩儿想出来了?”她颤声问道。
老郎中摇摇头,说道,“这娘子肚皮发紧,并不是因为孩儿要出来了……而是因为,小儿郎在娘胎里已经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只要娘子略微动一动,他就紧着宫胞……目的在于,不让羊水继续往外淌……这是小儿郎在保护他自己呢!”
嫤娘一怔。
也不知怎么说,泪水突然就夺眶而出了。
这孩子还在娘胎里呢,居然已经有了那样强的求生意识!可她做为孩子的母亲,却那么不小心……
想了想,她握住了田骁的手,咬牙说道,“二郎,我,我想,不吃催产药,让嬷嬷们给我揉肚子,我,我要把孩子生出来……”
“这怎么行!”田骁想也不想地就提出了反对。
妻子说的揉肚子,其实就是推产。
古往今来的,也不是没有过给产妇推产,使其顺利产子的。
可通常推产的对象,都是产妇难产……或是产妇在分娩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产婆们为了救出仍然卡在产道里的婴儿,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把胎儿从娘胎里推出来的手段。
这样的胎儿,就算被强行推了出来,多数也是死胎。
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不是痴就是傻的……
那就更别说,推产对孕妇的伤害有多大了。
嫤娘听到田骁反对,急道,“二郎!唯今之计,只能让孩儿赶紧出来啊……越拖得久,对我、对孩儿都不利啊!”
田骁心如乱麻。
西屋里虽然站满了人,有躺在床上的嫤娘,站在窗下默默合什祈祷的夏大夫人、六神无主的田骁之外,还有稳婆、产婆、郎中、春兰、李奶娘等人……
可屋里人虽多,却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半晌,田骁才开口问老郎中道,“……这个时候,让娘子吃落子汤,可会对娘子的身体有所伤害?”
众人惊得……人人都瞪大了眼睛!
嫤娘先是一愣,继而大怒!
她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怒视田骁道,“田守吉!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儿!你,你……现在我怀胎九月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你居然要让我喝落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