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郡主身边的那位嬷嬷并没有想到,她的举动竟引来了田家家主的一顿臭骂!
田重进是行伍之人,又出身白衣,还曾经当过乞丐……可以说,他是真正从社会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因如今位高权重多有收敛,所以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木讷沉默、不擅言辞的。
那嬷嬷从未想过,这位田家的家主,生起气来、骂起人来,居然这样粗鲁!
仆妇们打起了布帘子,田夫人低头走了出去,看到自己院子里的仆妇和婆子们正将一个穿着绸缎的圆脸嬷嬷围在当中,而田夫人屋里的几个婆子们看上去似乎像被欺凌过了,头发是乱的,衣裳似乎也有些不整……
田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是哪位宫里来的贵人要见我?怎么不见内侍省的大监们过来传话呢?我也好先沐浴焚香才能觐见不是?”
那位圆脸嬷嬷阴沉着脸推开了挡住她的几个婆子,毫不畏惧地走到田夫人跟前,仰着脖子说道,“夫人,我就想问一句……我们郡主住的院子里,为何浴桶净桶都不是宫制的?我们郡主可是皇亲国戚,就连……”
“来人!”田夫人打断了那圆脸嬷嬷的话,扬声说道,“传我的话,让管家陪着这位从宫里出来的贵人,去内侍省走上一趟,好好问一问莫大监,为何郡主娘娘屋里的净桶与浴桶不是宫制的!”
立刻有婆子应了一声,然后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准备去找管家。
“站住!”田夫人又叫住了那婆子,吩咐道,“我的话,告诉管家,今儿这事儿要是没办成就不许回来!什么时候郡主娘娘的马桶和净桶弄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等一下!夫人,我是郡主身边的主事嬷嬷,我可离不得郡主,这事儿啊,恐怕还得烦您亲自跑一趟内侍省……”那圆脸嬷嬷叫嚷了起来。
田夫人冷笑道,“我又不是郡主,内侍省也不是我开的!你们郡主在我们田家住的院子,也是你们魏王妃和内侍省的人安排的,和我们田家何干?再说了,既然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贵人,连我也不敢轻易得罪……那么,就请嬷嬷自个儿走一趟内侍省,将那起子不把郡主放在眼里的刁奴好生收拾一番罢!省得让人把你们郡主看到了门缝里!”
圆脸嬷嬷张了张嘴。
——今天的认知,彻底颠覆了圆脸嬷嬷对田家的认知!
要知道,田家家主是出了名的沉默老实、不爱说话。而田夫人也从来就是个爱说爱笑,一向喜欢与人方便的人。
可今天……
圆脸嬷嬷先是见识到家主田重进的粗鲁与暴怒,跟着又见识了田夫人的牙尖嘴利!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堂堂三品诰夫人,你一个宫婢,见了我也不知行礼,还敢说自己是贵人?”说着,田夫人上前朝着那圆脸嬷嬷就一个嘴巴子扇了过去,将堆积已久的满腹积怨彻底爆发了出来!
开了个头之后,田夫人就有停不下来了!她一巴掌呼过去,再一巴掌呼过来……只觉得心里十分畅快!
那圆脸嬷嬷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田夫人居然会亲自动手!
田夫人一边掌掴圆脸嬷嬷,一边怒骂道,“你是从宫里出来的贵人?说说,你究竟姓甚名谁,又到底主掌哪一宫宫事?我堂堂三品诰命夫人竟不敢得罪你?”
田夫人辅佐丈夫几十年,也算得上半个女英雄,此时心里又有气,下手极重!
圆脸嬷嬷捱了几下子,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瞬间就痛到失去了知觉。待她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捂着自己的脸赖到了地下,索性尖叫了起来,“……郡主!郡主!郡主救命,救命啊……郡主哇,就连官家也爱重您,可您看看啊……您才过门,就受人如此欺负!”
田夫人打得累了,便不再追打,命左右婆子道,“把她拖出去!让管家领着她去内侍省要马桶去,告诉管家,今儿要不着马桶,就让内侍省的马大监去找官家,让官家给御赐个马桶下来!我们田家是俗人,可你们郡主却是天仙,原也不方便来我们田家拉屎!快滚!”
那嬷嬷也不是傻子!只她仗着长清郡主的势,向来欺凌人惯了。这回长清郡主一出嫁就受了委屈,故此她自告奋勇想来给田家人一个下马威,怎料这田家人……却一个比一个横?
而且听田重进与田夫人的话中之意,似乎也并没有把她家郡主放在眼里?当然了,若田氏夫妇真把她家郡主放在了眼里,田夫人还会亲自掌掴她?
这还得了???
不出了这口气,挣回脸面来,日后郡主可怎么在田府立足啊!
再说了,这粗俗如市井小贩一般的田氏夫妇,哪里晓得官家对她们郡主的喜爱与心疼!
想到这儿,圆脸嬷嬷打定了主意——这可是她家郡主进入田家的第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否则,岂不是要被这个像泼妇一般的田夫人给压制得死死的?
此时,田夫人的婆子们听了吩咐,已经一边一个地架住了圆脸嬷嬷,拖着她,稳稳地朝外而去,更有几个婆子已经抢先一步去了外院,先去通知管家了。
那圆脸嬷嬷并不畏惧要去内侍省,但自忖绝不能在田府失了面子,当下便朝着田夫人放狠话道,“……叶氏!你羞辱了我,不值当什么!可你别忘了,我家郡主可是天家皇女!我袁嬷嬷此去,就是豁了这条命出去,也要替我家郡主讨回一个公道!”
田夫人不怒反笑,“好极,实在是好极!若不是嬷嬷提醒,原我们也不晓得会得罪了郡主。嬷嬷只管放心的去内侍省讨要马桶。我们呢,这就沐浴更衣再焚了香,然后去向郡主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