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真是我们宫里的院子嘛!”胡嬷嬷打量着嫤娘的院子,有些吃惊。
辽太祖建国已近百年,皇宫的选址,本就选在一贯以来的旧朝皇宫之上。太后与皇上居住的后宫倒还是,都是新建的;但东西附宫却已经有百把年了,实在残旧得可以。
以前这小院子什么样儿,胡嬷嬷是知道的……
所以,当她看到现在这个大变了模样儿的院子以后,实在是十分诧异。
——院子里开恳出一块不大的地儿,种满了蒜苗白菘之类的瓜蔬,泥土地旁还小心地用碎子石儿拼出了缓冲地带。残破的屋檐下挂上了一些种了花卉的精致小筐,立刻就不觉得残败了。窗户上也糊了窗纱,虽然看质地,也不是什么昂贵的品种,可这颜色搭得……偏黑色窗棂子配上浅青色的窗纱,屋檐下还挂着绿葱葱的植物……
不得不说,别看这东西附宫残旧得厉害,可这小院子就有一种悠闲怡然的感觉。
胡嬷嬷仔细看了看嫤娘院子里的花草和瓜果蔬菜什么的,发现那都不过都是些寻常的花儿菜儿,品种也不稀奇。关键就是被个小筐儿小篓儿种着,还吊在了窗下和屋檐下,立时就显出现与众不同的心思来。
“嬷嬷请过来吃茶。”嫤娘笑着过来让座。
胡嬷嬷顺势就过来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桌上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粗陶的茶壶看着就不值几个钱,但胜在形状古朴,倒也有些意境。茶杯里盛着浅浅的清澈茶水,伴之而来的,竟是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清香!同配套的粗陶小碟子叠放着几样奶酥、甜辣牛肉干等外头集市上常见的小吃……只是摆盘极好看,盘沿还装饰着沾有水珠的小花与嫩绿的细叶片什么的。
胡嬷嬷笑眯了眼。
嫤娘请她吃茶,她便也端起了茶杯,学着嫤娘的模样儿轻抿了一口杯中水。
茶水淡淡的,不似辽人爱喝的奶茶,却透着一股子熟悉又说不出的香气。
“这茶水里头,放了,放了……”胡嬷嬷绞尽脑汁的说着。
嫤娘微微一笑,解释道,“教嬷嬷笑话了……我放了些让让草和晒干的芽兰花进去。”
胡嬷嬷恍然大悟!
这让让草和芽兰花么,草原上遍地都是。让让草有些微微的甜,马牛羊特别爱吃,牧民们也喜欢采集了起来,择好洗净再晒干,熬出汁水和糯米一块儿煮了,会有些微微的甜意。芽兰花也是常见的野花,如今这院子里就种了一丛。
“我以前吃过让让粑,却不知原来这芽兰花晒干了以后泡茶,居然这么好闻!”胡嬷嬷赞叹道。
嫤娘掩嘴笑道,“也是我闲来无事,才一样一样的配了,最后选得几样和茶水泡了,倒觉得还好。”
辽人喜饮味道浓重的奶茶或酥油茶,嫤娘却一向口味清淡。还在路上的时候,她可以将就着,可一旦安定下来以后,她就不想再将就了。
辽国不产茶叶,茶叶都是靠马帮从云贵西夏等地捎出来,再销往波斯去……偶尔也会流落到辽国来。所以集市上的茶叶可贵,而且还不是嫤娘惯爱喝的乌龙、龙井等茶,反而都是些窖存了好些年的陈茶。而品质好些的,基本都流入宫中或权贵们的手里,常平他们能买到的,只是些又贵又陈的低等茶叶。
为了祛除茶叶里的浓重气味儿,而她一向又不喜欢在茶水里加牛乳以祛除茶叶的腥气,最后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配出了几味可以掺在茶水里,不至于将茶味儿完全掩去,又能增添几分清香的干花干草。
胡嬷嬷笑盈盈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嫤娘连忙再续上。
只是,这茶水都已经续过三次了,胡嬷嬷却并不说正题,只是拿了大京的风土人情来聊天,倒教嫤娘觉得有些诧异。
不过,胡嬷嬷是萧太后身边最受信任的女官,与她交好,对嫤娘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嫤娘便也一直陪着胡嬷嬷聊天。
渐渐的,天将放黑,常平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推门一看见胡嬷嬷在,连忙行礼,“小的见过公主殿下,见过胡嬷嬷!”
胡嬷嬷笑了笑,因见常平手里提前的东西,倒有些像是吃食,又见这时天色已晚,想来这丁氏芙妲也准备要用饭了,于是就站了起来,“我唠叨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
“嬷嬷用过晚饭再走也不迟。”嫤娘留饭。
“不了不了!我得赶回去呢,毕竟太后娘娘那边还有差事!”胡嬷嬷笑道。
嫤娘又是一怔。
胡嬷嬷还要回萧太后身边去办差?那她当着差的,跑到自己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不过,既然胡嬷嬷都已经把萧太后给搬了出来,嫤娘自然不敢再留,便起身相送,“那嬷嬷下回再过来玩,咱们再吃茶吃点心。”
“好咧好咧!”
嫤娘送了胡嬷嬷刚走到小院门口,胡嬷嬷却一把就抓住了嫤娘的手……嫤娘睁大了眼睛看着胡嬷嬷,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胡嬷嬷似乎也有此难以启齿,吱吱唔唔了半日,才说道,“芙妲啊……你,你就没想过……要找个人嘛?呃,我的意思呢,是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大京,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你不怕?”
嫤娘一怔,“嬷嬷有话请直说。”
“我,我,哎!我也晓得,如今你刚刚才到大京,就跟你提这个也不合适,可是……我也是没法子啊!那个,我要是说了,芙妲你愿不愿意都不打紧,可千万别生气啊……那个,主要是,是,是有人托我来说亲,想问一问芙妲你,你,你可愿意……找户人家?”
嫤娘惊诧万分,不敢置信地说道,“……嬷嬷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