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诺敏帐篷里端出来的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揽得送亲队伍里人人都有些不安。
耶律高八传令下去,说是公主心情不痛快,鞭笞侍女,令那侍女伤重的缘故……还说公主无恙,让众人不许在队伍里议论什么的。
接下来,耶律高八又命队伍即刻启程,朝着最近的村镇开去。
田骁搞了辆马车过来,由他驾着车,让嫤娘坐在了马车里。那马车虽然颠簸,但坐在马车里,好歹还能稍微活动一下,总比一直呆在马背上强。
只是,嫤娘呆在马车里,总是忍不住扼腕叹息。
——萧诺敏刚刚小产,又处于这些仓促奔波的旅途中……别说什么缺医少药了,就是这会儿有灵丹妙药给她,恐怕她也支撑不下去啊!
叹息归叹息,但这支队伍只听耶律高八的,相信耶律高八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赶紧赶路,趁萧诺敏还没死,早早完成自己送亲的差遣罢了。
这一路急行军的……
直到深夜,嫤娘趴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都已经迷迷糊糊地打了好几个盹儿了,这才听到马车外头传来了热闹的喧哗声,她这边惊觉,马车已停了下来了?
“莲娘,你且在车里歇会,我呆会子叫你的时候再出来。”田骁的声音在车厢外头响了起来。
嫤娘应了一声。
她赶紧从马车里坐了起来,然后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棉坎肩、棉膝套什么的,摸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成,这才又拿出了小铜子,掀开了车帘子的一角,借用从外头泻进来的些微灯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打中午吃过晚饭后,因为一直赶路,所以她也没说开口跟别人说话的机会,那改变嗓音的药,似乎也没吃?
嫤娘赶紧又找出了药粒,就着水袋里的冷水服用了。
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车厢外头终于响起了田骁的声音。
“莲娘,你出来。”
嫤娘连忙掀了帘子出来了。
外头黑乎乎的,除了营地里燃起来的之外,竟无一丝光亮……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所以说,她们居然在荒郊野外安营扎寨?
“今儿赶不到镇子上了,先将就着吃点儿东西,呆会子你就歇在马车上,天亮了以后还要继续赶路的。”田骁低声说道。
嫤娘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将那些东西随便放在了马车上,然后左盼右顾了一下。
田骁了然。
“随我来。”他引着她朝营地的外围走去,走到一处篝火堆旁中,他弯腰取下了一根燃着熊熊火焰的柴枝,带着她继续朝外头走去。
寻了个无人之处,他才低声说道,“就在这里罢!”
嫤娘再也顾不得许多,飞快地瞅了下,见四下无人,连忙掀起了裙摆,蹲在了沙地里。
待完了事,田骁教她用沙子掩住污秽之物,又让她走开几步以后,再用细腻的沙子搓了搓手。
“先这么将就着。”他笑道。
黑暗中,嫤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面庞有些微微发红。
只是他看不到。
田骁又领着她往回走。
结果两人刚刚才走进了扎寨的营地,便有亲兵急匆匆地过来,“贺先生,我家将军请您马上再去看一看公主……”
嫤娘与田骁对视了一眼。
——难道说,萧诺敏又出了什么事?
那亲兵极有眼力,见了两人的神情,便立刻说道,“不如,就让小的送夫人回马车上去?”
嫤娘看着田骁点了点头。
——萧诺敏要紧,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千万不能死了啊!
田骁读懂了她的意思,却并不赞同,“我就是送你过去,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依旧送了她回到马车旁,教她夜里别乱走,这才跟着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亲兵,去了萧诺敏的马车旁。
嫤娘目送着他走到了萧诺敏的马车旁,然后瞬间有一堆人围了上来,叽叽呱呱地跟他说着着什么……因为隔得远,所以嫤娘也听不清,就想着索性先吃了饭再说,她都有点儿饿了。
在马车里窝了一整个下午,嫤娘只觉得两条腿儿曲得难受,也就不想马上回到马车去。
于是,她就站在车架旁,然后翻找起方才二郎拿来的包袱布,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三个胡麻饼。嫤娘想了想,拿了一块胡麻饼,撕成小块小块的,慢慢地用自己的口水洇着吃。
这一回,二郎并没有带水过来。
而她和二郎的水袋里,也只剩下半袋子水了,得省着喝。
但这也能说明了,大约是有什么紧急事情的发生,才导致耶律高八在没有找到水源的情况下就下令扎寨安营了……
这么急切,是因为萧诺敏的病情么?
嫤娘默默地吃完了一整张胡麻饼,然后准备围着马车走上几圈,稍微活动一下。
只是她一转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耶律高八就在距离她不足三尺远的地方,而且还正定定地看着她……
在那一刻,嫤娘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冻了起来!
在耶律高八咄咄逼人的灼热视线之下,她的脑子都不会转了,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朝他行个蹲礼……
然后她双手一动,却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她,是个粗俗妇人,行蹲礼福礼的那一套,现在可用不得!
于是,她那已经有些微微抬起、并准备要做相互交叉叠起的双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变成了整理了起自己的衣服来。
“大人……”嫤娘沙哑着嗓子喊了耶律高八一眼。
耶律高八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喊了一声,“你叫……莲娘?”
这一回,嫤娘的脑瓜子终于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嗯?”她用略带诧异的眼神,看向了耶律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