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波鲁萨利诺总能收到很多芙蕾雅一伙人在各种服装店里出没的情报。线人从稀奇古怪角度拍摄下来的照片里,芙蕾雅总是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手里拎着好几件男装,掏卡拍在柜台上结账。她身边新出现的身份不明男子手里也是好几件衣服,身上显然也是新衣服,都还没摘牌,领结挂在脖子上没系。疑似被芙蕾雅包养的金发男人总是露出一张无措又无奈的面孔,跟在芙蕾雅身边不超过十步的亲密距离。
不远处的童装店,另一位线人又拍下这样的照片。波利手里拎着一件奶牛波点的可爱连体衣,乔斯手里拎着一件洛丽塔洋裙,两个人左一个右一个围着一个戴帽子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脸悲愤地挥刀自卫。
第叁位线人传来第叁张照片拍摄于两个小时后。芙蕾雅一伙人在大街上汇合,每个人都领着大袋子。穿上奶牛波点洛丽塔荷叶边洋裙,被当成小姑娘打扮的男孩拉着金发男人的衣角,芙蕾雅面色扭曲,两手拽住小孩的脚腕非要把他从男人身上撕下来。男孩死死抓住男人衣角,身体被拉得打横,双脚乱踢。男人的衣服被拉起来,露出大片腰部的肌肤。他面露惊慌,举起两只手阻止他们,但没啥用。穿裙子的小男孩和芙蕾雅还吵吵该打打,完全不受男人影响。基恩举着照相机,对他们拍个不停。
波鲁萨利诺忽然想到了小时候总喜欢逗自己穿裙子的几个阿姨,还有留下来的那些照片。他笃定,等那男孩长大了,一定会不择手段把这些照片毁灭的,哪怕其实还挺可爱的。不应该说,越是可爱想要毁灭,可爱的程度和想毁灭的程度成正比。
这种照片不间断地沿着一条看似随意,蜿蜿蜒蜒的路线传过来。
布鲁萨利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照片用皮筋扎成一迭,在楠木桌上磕一下,转个边,再磕一下。
哒哒、哒哒——
芙蕾雅一伙人的行动线路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明了起来。
他渐渐明白,他们在新世界逆行。
这或许与他们新加入的两个成员有关。
最近在巡查芙蕾雅一伙人踪迹时,波鲁萨利诺经常感到一股阻力,来自一股庞大的势力,他们似乎也在追寻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的踪影。
起初他不以为意,只当那是芙蕾雅惹到的那伙海贼,可渐渐那势力显露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大,甚至直接和他手下海军起了冲突,元帅空却因此把他叫去训话。
从空沉重的表情中、空气中难以言喻的恶心气味里,波鲁萨利诺想明白了,在大海之上,有这种能量的,只有世界政府。
回忆一下男人在哪个男孩面前的保护姿态,的男人善良正义像个好人的脸。不必说,世界政府在找的主要是那个男孩。
一个政府派特工追杀一个小孩,还能是什么原因?!不过又是一个恶魔之子,可天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恶魔,是对一个小孩穷追不舍的大人们,还是只是作为污点就要被抹杀的稚嫩儿童。
波鲁萨利诺心里讥讽地想,脸上歪笑着,懒洋洋地应下,自愿受罚写了几千字的检讨。在他心里,却很不快,这是他和芙蕾雅的棋局,却被他人从高层搅了局,不管世界政府要干什么,他都先应下来,至于真的到那时候,他该干什么,政府也没办法。
空当然看出来他漫不经心承诺下的阴奉阳违,有些头疼。
波鲁萨利诺是海军里前途最光明的几人之一,实力强大,脑子聪明,虽然总爱摸鱼划水,把海军当工作而不是事业,但鉴于他也会帮忙处理别人不愿意处理的复杂任务,能在两个极端的同事之间做调和,那点懒洋洋问题也就不成问题。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名叫芙蕾雅的女海贼是个意外之喜。
波鲁萨利诺还从没这么主动认真地工作过,那股认真钻研的劲让泽法看了都诧异。
波鲁萨利诺一路看着名叫芙蕾雅的女人在新世界摸爬滚打,在暴风雨中成长绽放甚至他也是那女人汲取经验的养料之一,在他的追击下磨炼刀锋,锤炼灵魂。
而他不能说没有在追击芙蕾雅的过程中受益。像波鲁萨利诺这种聪明人,身上总有一种问题:他们太不认真了。
起初只是不愿意,毕竟他们随便搞搞就超过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自己的小圈子一向都是顶端的人物。既然如此,干嘛又要那么努力呢,反正随便应付一下也就够了。
懒惰的滋味尝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叁次,除了泽法的不喜之外毫无恶果,逐渐养成习惯,沁入肌理,刻入骨髓,成了波鲁萨利诺的一部分。
等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法再认真了。既是不想,也是做不到,骨子里的惰性和中庸之道在影响着他的思维和身体。
而追击芙蕾雅,绝对不是一件他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事情,随心随意的海贼常常别出心裁,难用常理推断,成长又极快,一天一个模样。她的人鱼副船长是个老奸巨猾的聪明人,当年利用几十家的公司账务漏洞,买下近两百条人鱼和鱼人族的奴隶,又狂卷一个亿贝利,那些公司还得为他隐瞒,还是因为给天龙人的奴隶数目对不上,才把人鱼基恩的存在暴露出来。他加入后,芙蕾雅的踪迹越发难以寻找,而就算他每次找过去,基恩也早就准备好一切——间谍、策反、离间,民心、道德绑架、迷药、偷袭,他无所不用极其。基恩的脑袋加之芙蕾雅的魅力和任性,波鲁萨利诺已经看到了他们无法无天的未来。
他想过放下芙蕾雅,他当然想过啦。芙蕾雅注定不是池中物,无论海军怎么努力拦截,她都一定会带着她那种孩童的天真和轻浮的气质登上顶端,那他干嘛那么费力不讨好地去一次次追击她,浪费这希望无用功。
可,你看,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每次他一产生这种心情,就会看见库赞。
西海的秘密任务之后,库赞和萨卡斯基的关系越发疏离生硬,库赞瞳仁里燃烧的正义之火也开始熄灭,留下一片迷茫的灰烬。他越发懒散,每日翘班,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把消极怠工当成每日的工作。
波鲁萨利诺在一次奇怪的地方看见他,马林梵多的草丛里、别人家的房顶斜坡上、马路边的石头后面、大海的一块坚冰里,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就睡。
他看见库赞,就想起他和芙蕾雅在一起时,两个人那副幸福的样子。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点燃地彼此,两团炙火猛烈地灼烧在一起。
直至现在仍然如此,能让芙蕾雅在战斗中分神的方法只有一个,只要提起库赞,她总会失去分寸。连提雷利都没用,必须是库赞,只能是库赞。
她那双在战斗的熠熠生辉的绿眼睛里,只容得下那一个人的身影。
波鲁萨利诺实在好奇,同时心痒难耐。库赞以一种浪漫的方式把他的名字刻进了芙蕾雅的人生里,他想要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被那双绿眼睛认真注视时,心底到底会涌出什么样的感情?
每见一次库赞,他对芙蕾雅的兴趣就增添几分,放弃的想法出现又转瞬被库赞的身影戳破,像个香皂泡泡一样了无痕迹。
芙蕾雅的一切信息,最后都流入他的手里。但是,不够,还是不够——她迷雾般的过去,只言片语的现在,模糊不定的未来:她怎么和雷利认识的?她怎么和库赞认识的?她的出身?她的引路人?她的目标?
他了解芙蕾雅,却又不知道她的过去、现在、未来。
不够,他总觉得不够。他把芙蕾雅的任务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把那个女人也攥进手里,巧妙地不让他人染指半分。
他当真在追击芙蕾雅的过程里克服了自己灵魂上的惰性,认真以待。他总能找到她,也只有他,能在他们东一点西一点的线索里、诡异的路线中推断出他们的目的地,顺便还完美地处理了她们惹出的麻烦。
他一个月能在新世界抓不下几十个赏金过两亿的海贼,帮助平息一座岛的内乱,清扫一片底下黑帮,打击一次违法犯罪组织,而这都不是他的本意,不过是追击芙蕾雅路上顺道处理的,芙蕾雅惹出的大乱子。
波鲁萨利诺的能力、名声和人脉却在这些顺道的小事中逐渐攀升。
元帅空当然能看出波鲁萨利诺那小子对那个女海贼有点超越敌人的感情,但相比较与那个女海贼能带给波鲁萨利诺的影响而言,那点小小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海贼和海军,是没有可能的。
元帅空思量:他已经到了从元帅退役的年纪,下一任元帅必然是战国。他那一任的同僚,最突出的几个:卡普太过自由上面管制不了,泽法心灰意懒,鹤更适合作为幕僚,只有战国名声、头脑、心性、服从性都是最合适的元帅。
可就在接近继任的时间,他的继承者战国却变得急躁和不安。他的养子在秘密任务中失踪,生死不明,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空很难不去做那个最坏的设想,如果那个叫罗西南迪的孩子真的被找到了尸体,战国兴许也会像泽法那样心灰意懒。哪怕是最乐观的预想,至少一阵子的颓废,总是避免不了的。
再往下看,新一任的海军,波鲁萨利诺、萨卡斯基、库赞领先他人太多,名声功绩实力都已经足够,等他一退役,就可以跟战国一起升任,成为海军大将。叁个实力强横的大将,肯定能为海军注入一剂强心针。
本来,库赞和萨卡斯基都是各自派系中的激进人物,富有热情和追随者,有希望再往大将上更进一步。而波鲁萨利诺性格原因,只能到此为止。
可现在好像波鲁萨利诺和库赞掉了个个,懒散的人开始认真,认真的人懒散起来,空也捉摸不透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但认真抓海贼的海军肯定比消极怠工的海军得他的意。
至于名叫芙蕾雅的女海贼,说实话,他还没把这么一个小鬼放在眼里。如果以后真到了影响海军大将的地步,再除去就是了,他并不觉得这么一个女人,能走到海军动撼不了的位置。
现在好像就到了这个时间点了,世界政府特意派了人来,趾高气昂地官员上来就指责波鲁萨利诺妨碍了政府公务,新加入芙蕾雅海贼团的男人和小孩,是世界政府的目标。
他们嘟嘟囔囔说一堆废话,言语激烈,用词很夸张,不断夸大那个小孩和男人的威胁性和妨碍政府的可怕后果,却对男人和小孩的身份含糊其辞。甚至只要空一问,官员就想被人碰了屁股一样火冒叁丈,权杖在地上敲得啪啪响,说这不是他能打听的事情,大喊着威胁的话,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空和波鲁萨利诺抓走处决,只因为他们追寻了那男人和小孩的身份。
绝对他妈的有鬼。
官员又叫要波鲁萨利诺把一切关于那男人小孩的资料上交,波鲁萨利诺微笑着答应,交上去的资料却很敷衍。空翻了一下,打回去,让他别耍滑头。波鲁萨利诺说两句可怕,可下次再交上来的东西还是一模一样的敷衍。
他抵死不从,拒不合作,把芙蕾雅海贼团的资料摁在自己手里,谁也不给看。
说来离谱,他到现在都对引起纷争的那男人小孩长什么都不清楚。海军里除了波鲁萨利诺和他的手下也没什么人知道了,而那群人有只能说出“金发男人”“很高”“脸上涂了粉”“带着帽子”这种最简单的描述。
空拿波鲁萨利诺没办法,只能让他快点把那男人小孩带回来,交给世界政府。
波鲁萨利诺答应,很快推断出来芙蕾雅海贼团下一站的目的地。军舰出航,不久,大跌所有人的眼睛,却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波鲁萨利诺回到马林梵多。
见到空第一句话,波鲁萨利诺笑道:“耶~芙蕾雅的新伙伴可真可怕啊~”
“他伤得你?”
“不是,是芙蕾雅。不过他是寂静果实能力者呢~见闻色克星,真可怕,那颗果实还能这么用啊。不过好奇怪啊,明明站在一起,芙娜却完全没被影响到呢~”波鲁萨利诺捏着下巴陷入沉思,他就坐在空面前,却好像完全忘记了面前有这么一个上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空也没有说话,寂静果实这个词在他耳朵里炸开。
波鲁萨利诺跟战国不熟,当然不知道在执行任务前,战国特意帮他的养子要了寂静果实。可空和战国的养子还算熟悉,战国上班时总要摆脱同事们有空照看他家小孩,空可以算是看着罗西南迪长起来的,他了解那个孩子,那孩子是个被战国保护得太好的天真男孩,单纯的正义之心让他绝不会站在海贼那一方。
但现在他对我寂静果实能力出现在一名海贼身上,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了。
罗西南迪已死,寂静果实再次被别人吃下了。
空想起战国还在无望地寻找那个孩子,沉寂了。
不,不。他又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找到尸体,或许是波鲁萨利诺判断错了,或者是类似的果实能力,在更确切的消息之前,还不能武断地下判断,更不能告诉战国让他慌了手脚。
又说起资料的事情,谈不拢。空揉着额角,先让波鲁萨利诺回去了。
波鲁萨利诺告辞,走出元帅的办公室,晃晃悠悠沿着走廊边走边想,他垂着头,没看路,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过了,直至感到一丝不该有的清凉。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库赞躲在一边的花丛里睡觉。
灵光一闪,波鲁萨利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是听觉嘛,那是什么呢……触觉?不,不,不是,也不会是味觉,果然是嗅觉嘛。”
波鲁萨利诺下了判断,“原来是是嗅觉啊~”
他轻笑起来,心想:“真可怕啊,芙蕾雅。下次再见面,让她也吓一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