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回廊中的禁卫军闻声破开,见得一个老嬷嬷,在两个年轻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过来,身后跟着的两名暗影到冷枫身边颔首微点复命。
“……施嬷嬷。”萧太后认出来人,怔愣了下。
这名老妇人,是景云帝澹台寒身边服侍的乳母,将景云帝从小带到大,两人的身份已早已超过了普通主仆,亲如母子。
施嬷嬷原本有许多次机会可以出宫,却在景云帝驾崩之后,选择到皇陵相陪,足以可见她对先帝的感情。
也可以说,她是如今这个世上最了解景云帝一切的人。
老嬷嬷到萧太后身前跪下,嘶哑的嗓音异常平缓,“奴婢,拜见太后。”
这是个早有准备的局,连这些人都能一一找来,对方该是做了多万全的准备?
又该是有多强悍的手腕,才可以将她宁死也要守护的秘密一一扒出,目的又是什么!
萧唤琴何等聪明,她当然意识到了,但此时她已顾不上所有,她的心思全被施嬷嬷刚刚的话夺了去,“施嬷嬷,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九龙抢珠玉佩,存世有二?
那样的极品紫玉,就算是皇家,也不可能再找出多的来,何况还是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官制!
“太后有所不知……”施嬷嬷在宫人搀扶下起身,苍老的嗓音表面不疾不徐,却满含沉郁,可见她对萧太后心中颇有不满,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老妇压抑着心中的某些东西,缓缓道:“当年,先皇和宇王相隔几日出生,适才太祖皇帝得到一块碧落紫玉,便命当世最好的工匠进宫,打造了两枚这九龙抢珠玉佩,分别赐给了先皇和宇王,寓意西澜皇族龙嗣延绵,兄友弟恭岁岁康健,所以这九龙抢珠玉佩,宇王有,先皇也有……”
脸色也是微白的碧玉明显感觉到手上扶着的人,身躯又一个剧颤。
“那,那又怎样。”萧太后面色煞白如霜,语不成句,“既然宇王也有,就说明,可能是他,是他……毕竟,如此重要之物,我从未见澹台寒佩过,从未……”
她的心,像是破开了一个窟窿,外面的狂风暴雨,寒凉之意开始疯狂地往里面钻。
施嬷嬷褶皱密布的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隐约有些冰冷,“不错,这一枚玉佩是太祖皇帝御赐之物,先皇又尤为喜欢,所以珍之重之,几乎时刻随身携带,即便是出征在外都带着。”
“幽谷关一战回朝之时我便发现了,我也曾问过先皇,奴婢清楚记得先皇回奴婢说,不小心遗失了,先皇虽然很失落,弄丢了父皇的御赐之物,但他却说很高兴,也值得,因为他救回了一件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挚宝。”
“当时奴婢还不知道先皇此话何意,还笑话先皇,有什么宝贝,比太祖皇帝御赐的,几乎可作太子信物的宝物还要贵重,先皇却只笑笑,并未再回奴婢的话……”
“……后来,后来奴婢才知道,那件是太后娘娘你啊!”
这最后一字落下,犹如一柄钢刀,直接插入萧唤琴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痛得她猛一个趔趄,若非碧玉拼尽全力搀着,她恐怕会直接跌落在地。
“不可能!你骗哀家,你们都在骗我,这不可能!”萧唤琴一把挥开碧玉,长剑指着身前的裴毅和施嬷嬷,“宇王记得一切,那日公主选婿,他说的一字不差,澹台寒是一军主帅,他怎么可能离开幽谷关,消失数日无人察觉!”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哪里不对。
若不是宇王救了她,又怎会知晓这件事,还有其中细节!
“凌兮月,是你,是你对不对。”萧唤琴将矛头一转指向凌兮月,眸光猩红,“你将他们一个个收集起来,编造这样的谎言,意欲何为?哦是了,你想要打倒哀家,西澜就再无人可以和你天临作对了,是不是?”
萧太后一袭宫装犹如烈火,她狠狠拂袖一扫,强行遏制着那颤抖的身躯,“你以为哀家会信吗,你以为哀家会信你们这些无稽之谈吗,休想!”
终于找到了一丝支撑的理由,萧唤琴站稳了身躯。
“凌兮月,你到底想干什么。”澹台翰泽也冲凌兮月一声咆哮,眼神狂乱。
“不见棺材不落泪,太后何必自欺欺人。”凌兮月眸色冷淡如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再问问你脚边的人,不就知道了,当然,如果你现在不想听了,本宫也不勉强太后。”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能掌控一切,却依旧掩不住她眸底深处翻滚的愤怒火焰。
萧太后猩红的眸光一个狠颤,缓缓再度落到裴毅身上。
只有一纱之隔,谁能忍住不去揭开?
冰凉的长剑一扫,落在裴毅脖颈上,她一字字,眼中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如实交代,哀家既往不咎,饶你一条狗命,若有一字虚假,有丝毫隐瞒,看见了吗,那就是你的下场。”
裴毅顺着萧太后的眼神看向那庭院中,鲜血淋漓的一颗头颅,此时脸皮被大雨冲得惨白一片,双眸突出,骇人至极,吓得他接连一阵“碰碰”磕头,“奴才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说!”萧唤琴手中之剑再一次颤抖。
她持剑一向很稳,她这一双手,也曾征战无数,砍杀过无数敌将的头颅,从未有过颤抖。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宇王府被封,澹台元宏身死,他将利剑狠狠刺入澹台寒胸膛的那一天,她害怕了,手抖了,而此时心中的恐惧,比之更盛。
裴毅战战兢兢道:“当时王爷也在幽谷关,是澹台寒……哦不,是先皇,是先皇恳请王爷,假扮他留守军中,蒙混几日,他有极为重要之事必须立刻离开。”
澹台元宏主文职,不擅兵法。
那次随军也只是遵太祖皇帝之命,巡视边关战事,顺便增长见识,锻炼胆识魄力,到幽谷关也只是在城中观战。
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帅,但向澹台元宏这样的闲散王爷失踪几日,没人会去特别留意,只需用水土不服想要休息几日,不见访客便可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