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胡双成回家之后,又被吴月生辱骂。那女子原本性子火爆,再也忍耐不住,恼怒之下,竟是拎着宝剑找人算账去了。她要去的地方,乃数十里外的左家村。
据悉,村中有个大富人家的公子,名为左甲,从远方游学归来。正是他在途中遇到了吴月生,便肆意嘲讽,随即又出手殴打,很是狂横而不可一世。
而胡双成连日劳累,再加上马车颠簸,赶到左家的时候,尚未拔出宝剑寻人理论,便被几个粗壮的汉子给推搡出门,结果摔倒在地,顿时动了胎气而下体见红。
赶车的家人吓得连忙呼救,左家却是闭门不理。老家人只得带着少夫人匆匆回转,而尚在半途,腹中的婴儿提前问世,夭折于道中。所幸胡双成的身子骨结实,总算保得性命,却又遭到吴月生的叱责,争强好胜的女子悲怒交加,终于卧榻不起……
突闻噩耗,胡夫人惊得脸色煞白。
她急忙让胡松驾车,与秀儿跟随吴家的家人直奔北山堡。当她赶到吴家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恰见吴月生独自坐在院中把酒浅酌,她二话不说,上前便是一耳光,打得吴公子不知所措。她转而前往寝室,又命秀儿与胡松守在门前,不许吴家的人靠近半步,这才急匆匆冲进屋内。
胡双成躺在榻上,披头撒发,脸色蜡黄,双眼红肿,痴傻一般,不成个人样。忽而见到胡夫人,尚未出声,泪水横流,更添几分悲惨。姑嫂俩抱头痛哭……
胡夫人在吴家住了两日,又将吴月生训斥一通,随后留下秀儿照看胡双成,便带着胡松返回南山堡。家里没有主人,她也着实分身乏术。
不过,半个月后,胡家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正午时分,一行三人到了山谷的池塘边。其中一位男子,二十多岁的光景,方脸微黑,眉目有神,面带笑容,抬手示意道:“鄙宅简陋,却胜在幽静,董兄与肖兄尽管安心住下,你我三人悠闲论道岂不快哉!”
随行的壮汉,三十多岁,叫作董礼;中年的书生,叫作肖文达。两人的服饰打扮像是修仙者,却修为寻常。
“呵呵,胡老弟所言极是!”
“此处位于大山之中,却又毗邻南山堡,可谓动静相宜,真乃难得的一方所在!既然胡老弟盛情相邀,我二人便叨扰几日!”
“两位请——”
三人说笑之际,不远处的院门大开。胡松与胡伯迎了出来,抱拳行礼,口称“公子”,又与两位客人致意。随后一个身着丝绵锦袍的女子缓缓迈出门槛,正是胡夫人,却并无小别重逢的欣喜,反而俏脸生霜。她站在门前,敛衽一礼。
胡玉成根本没作多想,伸手引荐:“董兄、肖兄,此乃内子秋岚,还有管家胡伯与门房胡松、胡大哥,呵呵!”
董礼与肖文达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转而继续打量着山谷的景色,根本未将三个凡人放在眼里。
而胡玉成外出月余,今日返家,心情很是不差,兴致勃勃又道:“岚儿,我的两位好友,均为法力高强的修仙之士,万万慢待不得,且吩咐灶房备下酒宴,为他二人接风洗尘……”
董礼与肖文达听到酒宴接风,精神一振,彼此相视微笑,忙摆手谦让而声称不必见外。
胡夫人却是无动于衷,垂首看着台阶的青条石,一字一顿道:“你妹子胡双成,遭人殴打,致使腹中的胎儿夭折,差点丢了性命。而你却有家不归,逍遥忘我。莫非,这便是你修仙的境界所在?”她说到此处,抬起头来,已是双目含泪,悲伤又道:“我一个弱女子,既要担负家中老少的吃喝拉撒,又要兼顾农桑稼穑,着实分身乏术而有心无力。还请公子将我休了,亦好安心修道成仙,沙秋岚在此谢过——”
这女子说到最后,语不成声。她忍耐多日,总算是借机宣泄出来,却倍添几分无助与委屈,退后两步,躲在院门背后一阵哭泣。
胡玉成顿时僵在原地,脸色变幻,猛然惊醒过来,闪身跑进院子。而他本想安慰秋岚,却又愧又急,很是慌乱无措,转身到了门外,将胡伯与胡松招致面前询问。不过片刻,他一跺脚,怒道:“妹婿无能,左家可恶!两位道友,随我前去寻个公道——”
他怒声未落,人已施展御风术疾驰而去。董、肖二人也好像是义愤填膺,紧随其后。
转眼之间,三道人影出了山谷。
胡伯抬眼远眺,感慨道:“偌大的家业,不能没个男人啊!”
胡松则是啐了口,摩拳擦掌道:“公子与两位仙长均为高人,此番定要让左家吃个苦头!”
胡夫人倚门而立,双颊泪痕犹在。她看着远去的背影,暗暗叹息。
不求公道,只求玉成他从此安心过日子……
第三百零九章 心神不定
……………………
胡玉成带着两位道友,直奔北山堡而去。…≦頂點小說,..
到了吴家,见了妹子。
妹子胡双成的惨状,让大哥很是心疼。
他忍不住训斥了吴月生几句,妹婿怕他,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只道是左家如何的野蛮霸道,如何的无恶不作等等。他又找到吴月生的爹、娘,讲了一通大道理,谁料二老反而埋怨儿媳不守妇道,败坏了门风,只求亲家多多管教。他气得拂袖而去,立志要为妹子讨还公道。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三人赶到了左家村。
左家村坐落在一个山坳上,背山依水,有着数十户人家,看不出有何异常。村中最高的一处宅院,据说便是左家。
胡玉成盛怒而来,脚下不停,直奔左家而去,途中不忘与两位道友交代:“且给小弟做个见证,我定要为我妹子、妹婿讨个公道!”
董礼与肖文达倒也仗义,拍着胸脯连连答应。在两人想来,这不过是一个凡俗的山村罢了。三位修仙者亲临此地,堪称大阵仗。消遣之余,还能顾全道义,于情于理都是便宜,又何乐而不为呢!
胡玉成走到了左家的门前,抚了抚头顶的道髻,挥袖掸了掸青色的丝袍,撩起衣摆踏山台阶。暮色四沉,门前挂着灯笼。微弱的灯光下,门楣上的左家横匾清晰无误。而不等叩响门环,大门“吱呀”打开,从中冲出两个身着短衣的壮汉,随后一位年轻的男子踱步而出,拱手相迎:“在此穷乡僻壤,难得见到同道中人,呵呵——”
出声的男子,身着丝袍,个头中等,二十多岁,面色白净,相貌还算清秀。只是他细眉细目,稍显阴柔。而如此倒也罢了,他竟是一位羽士四层的高手。
左家村,竟有修仙者?
胡玉成错愕不已,退到了台阶下,回头看向左右,两位同伴也是面面相觑。
那人站在门前,含笑又道:“小弟左甲,在外寻仙访道多年,略有所成,于日前探家归来。恰逢三位到访,幸会!”
他在神识中察觉院外来了三位修士,还以为是仰慕他的名声而来。
“你便是左甲?”
胡玉成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伸手叱道:“你打我妹婿,暂且不提,却又殴打我身怀六甲的妹子,致使她腹中胎儿夭折。你今日定要给我说个明白,不然别怪胡某手下无情!”
左甲微微一怔,笑脸没了,眼光一闪,旋即又拱了拱手:“原来是寻左某报仇来了,却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南山堡胡玉成!”
“车迟镇董礼!”
“肖家岭肖文达!”
胡玉成报上字号之后,他身后的董礼与肖文达也是不甘示弱。他看向两位同伴,神色中透着感激。
左甲点了点头,背起了双手:“你妹婿,便是那个迂腐不堪的书生?他口出狂言,理当受到教训。而你妹子身怀六甲,却手持凶器擅闯民宅,即使遭遇意外,也是咎由自取!”
胡玉成虽然盛怒而来,而用意很简单。
只要肇事者诚心悔过,再亲自前往吴家登门道歉便可。此举不仅给小妹出了气,又让吴家有所敬畏而善待小妹。不然又能如何,总不能杀人放火。而以他与两位道友修仙者的身份,此行应该颇为顺利。谁料左家并非寻常人家,竟然出了一个修仙的同道,如今对方不仅不认错,还极其蛮横无理!
“你可恶!”
胡玉成忍耐不住,怒道:“你身为修士,无端欺凌凡人,又殴打孕妇,致使胎儿夭折。胎儿虽然不足数月,却也是条人命。你已触犯仙道的规矩,还不认罪悔过更待何时!”
左甲却是微微摇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三个散修而已,也敢与我提起仙道的规矩,呵呵!”他脸色一沉,厉声又道:“休得在此撒野,速速滚出左家村!”
岂有此理!
也不怪妹婿与妹子先后遭殃,原来遇到了修士中的败类,此人不仅不道歉,还更加的蛮横无理!
胡玉成看向董礼与肖文达,两位同伴也是愤怒不已。他心头一横,伸手摸出一张符箓:“既然如此,莫怪胡某以多欺少!”
而便于此时,冷笑响起:“呵呵,以多欺少?大言不惭——”
笑声未落,只见左甲抬手挥动,一道三尺剑光霍然而出,闪烁的光芒比起门前的灯笼还要明亮。尤其是散发的威势,竟然与筑基前辈相仿。
飞剑?
不,那是筑基剑符!
胡玉成蓦然一惊,凌厉的剑光已疾驰而来。他不及多想,慌忙祭出手中的符箓加以阻挡。
“砰”的一闷响,剑光击溃符箓化出的烈焰,依然威势不减,森然的杀气令人窒息。
胡玉成抽身便退,为时已晚,伸手抓出一把短剑用力劈去,同时不忘大喊:“两位道友,祝我一臂之力!”
而左甲趁势冲下门前的台阶,法力加持抬手一指。
“轰——”
剑光凶猛,势不可挡,猛然荡开招架的短剑,再又狠狠击在胡玉成的胸口。他顿时短剑脱手,衣衫炸开,惨哼了声,直直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董礼与肖文达也是吓得不轻。筑基的剑符,足以斩杀所有的羽士高手。怪不得那个左甲如此的强横,原来人家是有恃无恐。两人抓出一张符箓胡乱扔出,然后转身就跑。至于胡道友的呼救,只当没听见。
“扑通”一声,胡玉成摔在地上。他翻了两个跟头,顺势跳起身来,张嘴喷出一口淤血,整个人并无大碍,只是破碎的衣衫中,有隐隐光芒闪烁。而剑光稍作盘旋,再次呼啸而来。他抓出两张符箓祭出,顺势捡起坠落的短剑,随即振作精神,便要全力以赴。
又是“轰”的一声,剑光接连击碎符箓,已然余威不再,光芒渐渐消散。
左甲轻易逼退三位挑衅的修士,势头正盛,正要痛下杀招,谁料胡玉成竟然躲过了必杀的一劫。他稍稍意外,再次拿出一张符箓。
这人看似长得白净,却心狠手辣,再加上守在家门口,更添几分强悍。而他尚未祭出最后一张剑符,禁不住脸色微变。
对方三人,已逃走两位。余下的胡玉成,根本不足为虑。而恰是逃走的董礼与肖文达,在慌乱之下扔出的符箓,竟然飞向了宅院,熊熊的烈焰顿时吞没了门楼与院墙,瞬即又借着风势左右蔓延。眨眼之间,左家以及邻近的房舍已笼罩在冲天的火光中。两个守门的家人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喊人救火……
左甲震愕难耐,失声道:“尔等大胆!受死——”
修士斗法,无关凡俗。而今日此时,却纵火烧起了房子。天干物燥,大火烧起来可不得了。
胡玉成也是始料不及,恰见左甲的手上又多了一张诡异的符箓,再无斗志,摸出一张符纸拍在身上,随着光芒闪烁,瞬间遁出去数十丈远,趁势逃出了左家村。
左甲有心追赶,慢了一步。而身后已是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于耳。他只得暂且作罢,转身跃上屋顶,接连祭出几张符录,顿时化作冰雹雨水。不消片刻,大火渐渐熄灭。好在没有殃及人命,而看着烧塌了大半的宅院,以及满目的狼藉,还有一个个惶惶无措的男女老幼,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一丝血色。任凭家人的呼唤,他犹自站在残破的屋顶上沉默不语。久久之后,他闷哼了一声,纵身扑向夜空……
……
一个偏僻的山谷中,三道人影匆匆忙忙。
恰逢山洞,两人一头扎了进去,不忘挥手示意。随后的胡玉成跟着钻进山洞,立足未稳,董礼遇肖文达已搬起石头堵住洞口,接着“扑通”坐在地上,各自庆幸不已。
“哎呀,那个左甲竟然持有筑基剑符,幸亏你我当机立断!”
“董兄所言极是,不然定要叫他好看!”
“你我并非不战而逃之人,当道义为先!”
“幸亏你我及时出手,这才帮得胡老弟脱险!”
“胡老弟也是了得,竟然躲过剑符的必杀一击!”
“胡老弟身家不菲啊,各种符箓令人眼花缭乱……”
董礼与肖文达坐在地上,回味着方才的凶险,颇有劫后余生的感慨,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胡玉成摸出一粒明珠嵌入石壁,又将身上的破碎衣衫换下,并拿出丹药服下。待他收拾妥当,盘膝坐下,分说道:“四年前,本人有过一场机缘而稍有收获罢了,今日还要多谢两位道兄的相助!”
山洞不大,勉强躲得三人。淡淡的珠光下,董礼与肖文达还是满脸的振奋。
“胡老弟不必见外!谁让你我情同手足呢!”
“左甲竟敢欺负胡老弟,他好大胆子!此番稍事惩戒,也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胡玉成拱起双手,与两位好友表达谢意,而他却是高兴不起来,迟疑着说道:“修士恩怨,不宜殃及凡俗。而你我纵火烧了他家的宅院,只怕有所不妥啊!”
“有何不妥?左甲殴打令妹,致使胎儿夭折,他可曾有过怜悯之心,又是否悔过道歉?况且大火烧起,并无凡俗死伤。”
“胡老弟何以如此的怯懦,全无往日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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