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散人的眼光一闪,拈须笑道:“呵呵,老弟莫非还在想着独占神剑的便宜?”
太虚连连摇头,灰白的胡须也在左右摇摆。
祁散人笑容一敛,正色道:“你我老兄弟,不说昧心话。若是你四、五年前遇到那小子,或能抢回神剑。而时至今日,他的神剑已与精血命魂融为一体。哪怕他死了,你也休想得到他体内的神剑!”
太虚依然摇晃着脑袋,仿佛事不关己,却搬起一只脚架在凳子上,眼光中透着一丝狐疑。
祁散人默然片刻,叹道:“实不相瞒,无咎修炼了《天刑符经》……”
“便是苍起得到,又来不及修炼的那篇经文?”
“嗯,你可知晓经文的用处?”
“神洲仙门中,知晓《天刑符经》者寥寥无几,我侥幸耳闻罢了,只道是:观天之道,命铸九星,执天之刑,乾坤再造!”
太虚不再装模作样,从凳子上放下脚:“所闻或有谬误,而那小子却是机缘不浅呐!”他凑近身子,犹自疑惑不解:“老哥,莫非真有天命所归之说?你那弟子,又怎会心甘情愿……”
祁散人却是避而不答,神色一凝:“老弟,你这段时日去了何处?”
太虚抬手挠头,呵呵乐道:“我是瞒不过你,且路上说话。掌柜的,结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何处去
………………
小镇外。▲∴,
林间的道上。
一位青衣女子驻足远望,神色欣然。
但见林木成荫,野花烂漫,河水泛波,远山郁郁,好一派田野风光。而那前方的的集镇,应该便是万灵镇。万里迢迢,耗时四个多月,再又迂回绕行,如今终于赶到了此处。
途中早有耳闻,适逢万灵山动荡,或许一切因他而起,却不知能否寻到他的下落!
女子想到此处,只觉得心绪难耐,伸手掐了一朵野花凑在鼻端轻嗅,这才莞尔一笑继续赶路。
恰与此时,前方走来两道人影。
那是两个老者。
其中的一位,须发灰白,粗布短衫,趿拉着旧鞋子,十足的农家老汉。另外一个则是银发银须,大袖飘飘,仙风道骨,且浑身上下透着法力威势,显然是位筑基的高手。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顺着大道并肩而行。
女子暗暗好奇,凝神打量。
转眼之间,彼此接近。
那位年老的修士,目不斜视。而老汉却是左右张望,满脸的笑容,并连连招手示意,很是亲切随和的模样。
女子放慢脚步,拱起双手:“莫非故人当面,敢问前辈来自何方?”
老汉顿作欣喜,晦涩的本地方言脱口而出:“呵呵,你这娃娃真是好看,不知是否婚配,我家傻小子整日惦记着婆娘……”他还不忘伸手示意,分说道:“这是我请的仙长,擅长驱鬼作法,我家的傻小子有救了,呵呵!”
女子微微一怔,不由得闪开两步。
一个乡下的老汉,信口雌黄。谁要做他家傻小子的婆娘,简直不可理喻!
而那位驱鬼的仙长,应该认得自己修士的身份,却又佯作不见,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便在两位老者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子忍不住又道:“前辈,在下岳琼,可还记得……”
老汉猛一回头:“呵呵,你要做我儿媳?”
女子羞臊难耐,急忙转身往前躲避。片刻之后,她再次慢慢停下脚步而明眸闪烁。
两位陌生的老者已然走远,而各自的背影却愈发的熟悉。尤其那老汉的笑脸,以及捉弄人的话语……
自称岳琼的女子恍然之余,本想追上去,却又转身悠然踱步,腮边泛起一抹浅笑。
此时春风习习,天地明媚……
……
一座小树林里,冒出两位老者。
其中的祁散人,还是老样子。
而太虚,却从农家老汉,变成了身着长衫的修士。他抬手举足间散发出筑基的威势,很是精神抖擞。
“如何?我楚雄山的易容之术,堪称神洲一绝!”
太虚在原地转了个圈,很是得意,炫耀过后,摸出一块玉牌:“此乃楚雄山的仙门令牌,途中但有盘查,只管亮出来,可保畅通无阻!”
“嗯,不用丹药,只须法力,便可改容换貌,且如此的惟妙惟肖,我远远不及也!”
祁散人接过令牌稍加端详,收了起来,转而又抬眼打量,狐疑道:“而你真的假冒了无咎,骗过了众多的高手?”
“呵呵,老哥还是不肯信我!”
太虚笑了笑,接着说道:“无咎现身之后,万灵山的高手倾巢而出,却接连数日一无所获。于是众人便循着他所逃走的方向,布下重重的关卡。试想,那小子身中丹毒,已是朝不保夕,早晚难逃一劫啊!”
祁散人已从楚雄山弟子的玉简中有所获悉,点了点头:“老弟,并非我不肯信你,而对于九星神剑,只怕没人能够坦然处之!那小子的安危,也正是我担忧所在!我真的不愿看着神州就此沦落,而最终功亏一篑!”
太虚伸出大拇指,由衷赞道:“此前或有私心,眼下却是不敢隐瞒。老哥为人高义,便是我师兄太卜,亦是对你敬佩有加啊!”
太卜,乃是太虚的师兄,楚雄山的门主,他本人并未参与万灵山的集会。
祁散人摆了摆手:“难得你我志同道合,还请多多相助!”
这两人算是故交,又相处多日,彼此互通有无,可谓知根知底。或有猜疑,也是点到为止而心照不宣。
“事已至此,又何须见外!”
太虚很是爽快,又不禁眉飞色舞道:“你该知晓,当我获悉那小子的处境之后,断定他凶多吉少,便易容换貌,打伤了几个万灵山的弟子,一路逃往古巢国。而万灵山的弟子辨不分明,认定我是无咎。于是众多高手转而往西追去,我只得被迫躲避几日!”
“妙哉!”
祁散人早有猜测,却疑惑不定,如今太虚终于道出实情,也让他放下心来。他抚掌称赞,含笑说道:“老弟不仅使得万灵山真假难辨,首尾难以兼顾,还给那小子破解了重围,愚兄我深表敬佩啊!”
“嘿嘿,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太虚更加得意,嘿嘿乐道:“那小子身中丹毒,难以躲藏,唯有帮他引开众多高手,方能助他脱困。你我只管就此寻去,找到他轻而易举!”
“有了老弟的相助,必当事半功倍也!”
祁散人深以为然,便要动身,却又稍作沉吟,提示道:“彼此不妨间隔千里,以免疏漏,但有意外,相互照应!”
太虚点头应允,不无振奋道:“你我对付的乃是整个神洲仙门呢,真是难以想象!事不宜迟——”
他在外游历多年,并非游山看水。而他如今与祁散人结伴,或许为了一个相同的心愿。至于究竟如何,眼下还无从分晓。而即将到来的挑战,已足以令其振奋不已。
祁散人却是看向来路,忽而问道:“老弟,你方才为何捉弄那个女子,难道不怕她泄露你我二人的行踪?”
“即便被她识破,料也无妨。谁让你的弟子到处招摇撞骗呢,骗得小丫头芳心暗许……”
太虚甩开大步,笑着又道:“嘿嘿,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
“胡说八道!”
祁散人啐了一口,随后追去:“且说说如何破解丹毒……”
“我问了师兄,只有一个法子……”
“你返回了楚雄山?”
“咳咳,顺道而已……”
“你楚雄山的神剑,究竟有无丢失?”
“只要那小子能够抢得万灵山的神剑,到时候再说不迟!不过,万灵山早已严阵以待,想要闯入万灵谷,并最终得到神剑,又是何其难也!”
“有你我二人相助,且看天缘造化!”
两位老者穿过树林,又去了十数里,相互拱手告辞,相继御剑腾空而去。
……
三月的中旬。
清晨。
旭日升起,晨霭尚未散去,道旁的野草上还带着露珠,几只蝶儿在花丛中翩跹婀娜。
而正当寂静时分,林间响起一阵车轱辘的动静。继而马蹄踢踏,一辆马车循着乡野小道缓缓驶来。
赶车的是个男子。
其粗布短衫,卷着裤腿,穿着破鞋,头戴斗笠,怀抱着鞭子,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而马儿的脚步愈来愈慢,他忍不住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孔,有些不耐烦:“畜生,磨磨蹭蹭,欠打……”
他恶声恶气骂了两句,高高举起鞭子轮起来,竟也“呜呜”声响,很有车夫的架势。而鞭子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竟“呼”的奔着他的脑袋抽来。他应变极快,伸手抓住鞭梢,这才免于狼狈,却尴尬不已:“噫,抽个鞭子也有门道!”
见过车夫甩鞭子,很是轻巧,而亲身体会,又是另一番情形。
而对于某位无先生来说,甩鞭子与驾车都难不住他。一回生、二回熟,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车夫!不过,在成为车夫之前,他已变成了一个黝黑、粗犷的乡下汉子。
所谓的无先生,自然便是无咎。
他逃出地下洞穴之后,接连施展冥行术。唯恐耗尽了修为,便于途中匆匆躲藏,却不敢抛头露面,只得找个山洞隐身。其间察觉天上神识乱飞,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过去了一个月,再不见有何异常,这才悄悄溜出山洞,寻至左近的一个村子,用金锭换了衣衫与成套的马车,又乔装易容一番,然后赶着马车踏上陌生的路程。
往何处去?
之前为了摆脱追杀,途中几经转向,慌不择路之下,竟意外逃到了何服的腹地。从村中打听得知,此处距离万灵山不过千里。而想要赶往的海边,尚在正南方的万里之外。
万灵山既然要对付自己,应该早有戒备。
且就此往南,赶往海边。既然所中的丹毒来自于深海之中,且追根溯源,最终又将如何,一切随缘。只是万里之隔,太过遥远,即使赶着马车,也要半年的路程。
无咎继续挥动着鞭子,好不易甩了个脆响。马儿受到惊吓,紧跑了几步。他咧嘴微笑,却不忘伸手拉着斗笠盖住脸庞,又前后张望,黝黑的脸色中透着几分郁闷。
此时体内所剩的修为,已不足从前的两成,与羽士的**层相仿,莫说御剑飞行,便是施展御风术都难以耐久,更休提什么法术神通。而这仅有的修为,还要用在紧要关头。所幸神识消耗的法力甚微,尚不至于耳目闭塞。
不过,大海尚在万里之外,却不得御剑,不敢施展身形,更不敢轻易动用法力,还要躲避万灵山的追杀,此去的凶险与艰难可想而知。
唉,境遇如斯,多想无用。不管怎样,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修为耗尽而坐以待毙。即使不能赶到海边,也要设法远离万灵山。但愿乔装易容之后,能够逃脱这次劫难!
无咎挥动鞭子,“啪”的一声炸响。清脆的鞭声传出老远,一群飞鸟冲出树林飞上半天。
嗯,是不是意味着好兆头?
他来了兴趣,挥鞭再甩。断断续续的脆响声,在林间回荡。
马车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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