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趁机越过两位同伴,抬脚踏出洞外:“老人家,你方才莫非是说,一旦成为至尊强者,便可任意穿行于重重结界,犹如人在岸边而天地在我?”
话音未落,他不由得看向脚下。虽然悬空,却如踏平地,隐约一条石头栈桥,斜伸着通往远方的山谷。
长者微微颔首,淡淡应道:“嗯,年轻人见微知著,境界不俗,若能戒除嗜酒、贪财的恶习,应该有番大好的前途!”
“嘿,谬赞了!”
无咎笑得尴尬。
黄元子、梁丘子不再迟疑,急忙跟着踏出洞外。虽然脚下稳当,而心里不踏实,各自换了眼色,相继出声——
“前辈,将我三人如何处置人?”
“还有梁某的弟子,被月族掳走,还请前辈搭救……”
长者却手扶长须,转身往前:“稍后再说不迟!”
两位地仙高手迫于无奈,只得收声不语。
四位大汉随后跟来,依然还是看押戒备的阵势。
人在栈桥之上,仿如行走在云雾之中。远方朦朦胧胧,近处虚无莫测。
而行走之间,长者伸手指点:“五家月族,相隔甚远,且分散各地,度日艰难,渐渐少了往来。却并未忘了返回故土,只待天机再现……”
无咎跟在身后,趁机感慨道:“想不到那月亮之上,还住着人,又怎会遗落在此呢,这般不见天日,令人不胜唏嘘啊!”
他素以轻狂放纵著称,口无遮拦,而该当小心的时候,他极为乖巧识趣。长者见他懂得礼数,倒也有问必答。
“月族来自天外,为了躲避浩劫,而不得不漂泊于星域之中,适逢地星适宜生存,便就此安居下来。谁料天地劫数早已注定,强者或能就此远去,而弱者只能躲于地下苟且偷生。怎奈月族藏有太多的隐秘,而世人欲壑难填……”
“天机,便是浩劫?”
“浩劫,便是天机!”
“老人家的话锋机巧,高人境界啊。不过,你乃外人,月族怎肯信你,并阖族相托?”
“老朽来自世俗,通晓世俗万物,远非久居地下的月族能够相比……”
“纵然如此,想要成为受人敬重的长者,又谈何容易。而老人家便是此间的主人,一呼百应呢!”
“呵呵,老朽接受传承之日,便为月族中人。三位何妨如我这般,就此留下?”
“加入月族?”
“嗯!一旦浩劫降临,便可躲避灾祸而远走天外!”
“嘿,有这好事?”
“好事不仅于此,老朽期待三位能够诞下子嗣而壮大族群!”
“诞下子嗣,就是生孩子?瞎说呢,与谁呀?”
“当然与族中异性结合,如今族人稀少,久居地下,近亲难以繁衍,所幸你三人到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我看不成……”
“你三人虽然年岁不一,却精血旺盛,我看成!”
无咎错愕难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黄元子与梁丘子,失声道:“坏了,甘水子被人抢去生孩子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月族神示
————
栈桥,足有数里,渐趋渐降,不知觉间,到了尽头。
而便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长长的栈桥再次消失无形。
三人抬头四望,神色各异。
黄元子与梁丘子,虽强作镇定,却满脸的尴尬与不安。而无咎则是嘴角带着苦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从此前的对话中得知,蟾宫的长者,之所以出手相救,并非宽厚仁慈,而是要三人加入月族,并与族中的女子结合,以便诞下子嗣,壮大族群。也就是说,帮着月族添丁进口,延续传承,这才是三人留下来的重任。
不过,黄元子与梁丘子,都是千岁以上的修仙高手,如此这般,他二人的怨念可想而知。无咎虽然觉着有趣,同样有些难以置信。蟾宫长者,竟然成了媒人。怎奈月族中的女子,不是年老体衰,便是身躯高大,或相貌丑陋,着实叫人承受不起。
“诸位——”
随着话语声响起,三人收敛心神看去。
所在的地方,乃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足有百里方圆,却又远山重叠而情形不明。尤其是离地三尺,漂浮着一层淡淡的寒雾。抬头往上,同样的雾气弥漫。原本朦胧的天穹,更加显得幽暗,曾经斑驳的亮光则是隐隐闪烁,恰如星月在天而倍添几分神秘莫测。
而便在这莫测的空旷之间,有个白玉堆砌的石堆,三、五丈的长宽,三尺多高,方方正正的像个坟冢。而坟冢的前方,矗立着一大一小两尊石像。
大的石像,居中而立,足有两丈多高,雕凿简朴,看得出是位老者的模样,两眼微闭,神情肃穆,却左手微抬,掐着古怪的印诀,右手贴在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像是点向虚无,又仿佛在凝神忖思。
小的石像,位置稍偏,且错开数尺远,是个一丈多高的女子,雕凿的手法要细致许多。尤其是丰腴婀娜的身姿,娇美的面容,皆栩栩如生,显然是个难得的美人。
“此乃月族先祖陵寝与神像,诸位行礼——”
月族的先祖?
黄元子、梁丘子与无咎,微微错愕,忙躬身拜了几拜。常言道,入乡随俗。竟然来到月族的一亩三分地,客随主便,知规守礼,方为明智之举。谁料并未作罢,又听道:“仙指赐恩,方为礼成!”
长者分说之际,抬起右掌示意。见三位客人站着未动,他催促道:“贵客拜谒,先祖当有所回敬!三位如此疑虑,莫非心存亵渎之意?”
“不敢、不敢!”
黄元子与梁丘子慌忙否认,匆匆趋前,伸出右掌,轻轻触碰石像的手指。而不管石像、还是手掌,并无异状。老哥俩悄悄松了口气,闪开几步。伙伴三位呢,还有一人尚未接受仙指赐恩。
“嘿,规矩多啊!”
无咎扭头看向身后的四位大汉,笑了笑。
月族,不仅规矩多,而且处处透着诡异。
无咎慢慢往前,并依照吩咐,有样学样,抓向石像的手指。刚刚触及,他便猛然缩手,察觉手掌无恙,浑身轻松道:“两尊神像呢,岂能顾此失彼?却不知女神如何赐恩,本人虔诚以待!”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另一尊石像,便要好好抚摸一番,好像非如此,而不能表达他的崇敬之情。
长者却是脸色一沉,低声叱道:“此乃前任长者,不得无礼!”
无咎被迫止步,讶异道:“前任长者?莫不就是老人家的恩人,竟是一位貌美的女子,怎会凋零呢,又缘何衣钵传承,阖族相托……哦,我明白了!”
长者脸色变幻,似乎有难言之隐,而苍老的脸上,却散发着异样的神采。
无咎恍然笑道:“原来这位女神,乃是老人家的红颜知己。因缘际会,蟾宫厮守,甘居地下三百年,痴情如此而天下少有啊!”
“休得胡说!”
长者似有不满,微微摇头。而话虽如此,当他看向石像,浑浊的眸子里也禁不住闪动着几分暖意,痴迷爱恋之情溢于言表。待心绪稍稍平复,他缓声道:“沁儿她并未徇私,而是仙指赐恩之后,见我获得月族印记,这才传下长者之位……”
这位老者尚自沉浸在陈年往事中,忽而话语一顿,转过身来,带着期待的神情问道:“三位已是我月族中人,且看掌心有无月族印记?”
黄元子与梁丘子始料不及,各自摊开双手,掌心并无印记,却还是忍不住诧异道:“前辈所言缪也,我三人何时拜入月族?”
无咎偷偷看向掌心,旋即攥紧拳头:“没有!”
长者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唯有传承印记,方能掌管月族。而老朽年迈,寿元将近,只怕等不到那时,族中老幼又该如何?尚不知另外几支月族怎样……”
黄元子与梁丘子连番遭到惊吓,不得不隐忍求全,谁料处处小心,结果还是稀里糊涂拜入月族。
“前辈,你威逼利诱,岂能当真……”
“我乃玄明岛岛主,修仙之士,绝不会拜入月族,更不会这般躲在地下暗无天日。还请放了我的弟子,这便告辞离去……”
两人地仙高手,生气了。
长者却手拈长须,不紧不慢道:“拜谒神位,倒也罢了。而一旦接受仙指赐恩,便自认加入月族。三位只想便宜,并未多问,老朽有无胁迫,或利诱半分?”他悠悠反问一句,迈开脚步:“族有族规,但凡忤逆者,就此形骸俱灭,不堕轮回!”
与之瞬间,不远处的四位大汉已是目露凶光。
月族的规矩够狠,打死都是轻的,还不能堕入轮回,整个烟消云散啊。
黄元子与梁丘子吓得脸色一变,尚未爆发的愤怒,又被二人强行忍耐下去。形势比人强,否则便要自讨苦吃。无咎反而是处变不惊,犹自冲着那两尊石像默默打量。
长者走到那高大石像的背后,抬手一指:“三位是否留下,稍后决断不迟!”
三人跟了过去。
只见石像的背后,竟然刻着一行字迹,与卢洲的文字相仿,却古老陈旧,极为模糊。而凝神端详,倒也能够辨认。
黄元子循声抬头,顿然失声:“元会数尽,神归于极,万古长夜,日月混沌,子会开天,丑会辟地,寅会生人,纪元复始……”
梁丘子同样诧异:“这……这不是海神岛的那段谶语,却多了二十四个字!”
那行字迹的开头两句,正是流传甚广的谶语,竟然出现在地下深处,月族先祖石像的后背上。由此可见,诸多传说皆有来源。
无咎不知谶语的来历,只顾看着稀奇,而记下字符的瞬间,神色中若有所思。
“海神岛的谶语?”
长者摇了摇头,分说道:“此乃先祖留下的神示,虽寥寥数言,不尽详实,或为亲身经历,或为元会量劫再次降临的情景……”
“元会量劫?”
“据称,元会,乃古时纪年;天地万物相争,谓之劫;一元会数尽,天地结束,谓之量劫。每当量劫降临,万物毁灭……”
“何时降临?”
“或明日,或明年,天机莫测,无从揣度。而一旦量劫降临,飞卢海与卢洲,皆不复存在,三位该往何处去呢?”
“这个……怎样避免劫难?”
“随同月族,返回故土!”
“如何离去?”
“这边来——”
长者为了收服三人加入月族,也算是费尽心思。他手拈长须,抬脚往前。
黄元子与梁丘子像是被所谓的劫难给吓住了,急忙跟了过去。
无咎则是将双手朝在袖中,歪着脑袋,眼光闪烁,摇摇晃晃随后而行。
四位大汉依然步步紧趋。
前方是片空旷的谷地,雾气弥漫,穿行其中,令人茫然不明所向。而地下深处,本来就辨不清东南西北。所幸有人带路,尚不至于迷失路途。
脚下渐趋渐高,应该爬上了一片山坡。旋即石梯延伸,继续往上。接着翻过山岗,面前又是一座空旷的山谷。而山谷之中,虽然雾气不散,居高俯瞰,却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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