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晗问：「你还在外面吗？大概什么时候回, 我去接你。」
    叶诗绫不知道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没回复他。
    穆晗等了几分钟，看着毫无反应的聊天框：得, 乐不思蜀了。
    叶诗绫走到叶纲家门外，按了门铃, 等了片刻没人开, 只能自己输密码开锁。
    走进屋中，一片黑暗，她打开灯，从玄关到客厅登时一片大亮。沙发上有个人影动了动, 是于清雪。
    叶诗绫把包和装着战利品的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朝于清雪走去。
    餐椅歪倒了, 台灯摔碎了, 茶几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于清雪躺在沙发上, 额头和嘴角都是伤, 肿了半边脸。
    叶诗绫看着她，胃部有些难受，忍了忍问：“要去医院吗？”
    于清雪摇头, 望着她哭。
    叶诗绫抿紧唇，熟门熟路地去储藏室拿医药箱。
    于清雪想爬起来，但手臂使不上力，试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叶诗绫打开药箱拿出碘伏，问：“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把你打得这么厉害？”
    于清雪没回答。
    叶诗绫不再说话，帮她处理伤口。结束后，她把于清雪扶起来，于清雪表情痛苦，显然身上很痛。
    叶诗绫捏了捏她胳膊：“没事吧？”
    “嗯。”
    叶诗绫收回手，整理药箱：“要是严重的话，你记得去医院。”
    “嗯……”于清雪难过地呜咽。
    叶诗绫把药箱放回储藏室，回来对她说：“离婚吧。”
    于清雪没反应。
    叶诗绫站在歪斜的茶几旁，抱着自己胳膊，感觉有点冷：“他已经打你那么多次了，不会改的。”
    “你怎么能这样？”于清雪看着她，神情怨怼。
    叶诗绫觉得可笑。她为什么不能？她不是第一次劝于清雪离婚了，但于清雪偏偏不听，每次挨了打又找她！
    她和叶纲的感情本来就不好，更遑论这是他们夫妻的家务事，她就不该管！
    “我结婚了。”她说，“我有自己的家要顾，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看你。”
    “叶纲是你哥哥！”于清雪说，“你居然想他离婚？”
    叶诗绫满脸不可思议：“我是在帮你！”
    “……”
    “你不想离婚？”她肯定地问，“那你每次挨了打，找我帮忙找我倾诉，是想我做什么呢？我跟你说过了，我劝不了他！或者你只是把我当垃圾桶？”
    于清雪没说话。
    “你好自为之吧。”叶诗绫转身，“以后你再打我电话，我会帮你联系120。”
    走到玄关，背后传来于清雪的声音：“如果穆晗打你，你会离婚吗？”
    叶诗绫心里冒出一个“会”，嘴里却说不出来。
    她现在已经懂了什么叫无奈。就像她不想结婚，却结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远不如围观别人时指手画脚来得干脆。
    她以为出轨和家暴是自己维持婚姻的底线，但只要那天不到来，都只是她以为。可能真发生那样的事的时候，她会和魏韶雅于清雪一样吧。
    她不但对婚姻没信心，对自己也没信心。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这些人折射得千疮百孔。
    她拿起包，还有给穆晗买的领带，回头冷冷地看了于清雪一眼，打开门离去。
    出了门，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到楼下，看到立在路边的垃圾桶，她走过去，伸出拿领带的手，手指一松，纸袋往下掉。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她捏紧纸袋的绳子，收回手，低着头一边抹泪一边往前走。
    回到明日云端，她直接将装着领带的袋子扔进了自己的衣柜。
    太讨厌了！
    叶纲和于清雪真的太讨厌了！
    她的所有家人都很讨厌！
    *
    穆晗回到家，保姆说叶诗绫已经回来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没收到她的回复。
    感情上他觉得她是玩疯了才没回，但理智上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出了什么事？
    回到卧室，她已经睡了，仍然给他留了灯。
    他的心暖暖的，忘了微信的事，轻轻走到床边，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洗漱完回来，他关了灯躺下，叶诗绫突然翻了个身。
    他看过去，见她睁眼望着自己，惊讶：“你没睡。”
    叶诗绫垂眸，幽幽地说：“收到你信息时，我去看我嫂子了。”
    “你今天不是和来雪霏见面吗？”
    “嗯……但是我哥把我嫂子打了，我只能去看她。”
    穆晗呆住。她哥把她嫂子打了！他没听错吧？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经常打她……”
    他没听错。穆晗想起她对叶纲的不喜抗拒叶纲的接触，猛然间懂了什么：“他对你动过手？！”
    叶诗绫沉默片刻：“没有。”
    穆晗心痛不已，伸手轻抚她的脸，她突然往后躲了一下。
    穆晗动作一顿，感觉不能呼吸了。他伸手抱住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打人！”
    “抱歉……”叶诗绫推开他坐起来，难受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怀疑你。”
    穆晗沉默了一会儿，问：“因为你爸和你哥……你才害怕结婚？”
    相亲后第二次见面，她就说，她恐婚，只是因为家里安排才去相亲。
    他知道，她是想结束两人的关系。但她不知道为了和她相场亲，他做了多少安排，他怎么可能放弃。
    只是没想到，她恐婚的原因来自于她的家庭。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一个出轨，一个家暴。她最了解的男人就这样，也难怪……
    “不止是他们。”叶诗绫说。
    穆晗一惊：“还有谁？！”
    叶诗绫沉默，脑海里闪过一些回忆：“还有我妈和我大嫂。”
    穆晗觉得，这并不是一开始的答案。
    她身子缩成一团，低头抱着膝盖：“我很害怕。不但怕遇到我爸和我哥那样的另一半，还害怕自己变得跟我妈我嫂嫂一样。于清雪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被打到流产，她以前是弹琵琶的，手指硬生生被叶纲打断了，再也弹不了了……她为什么不走？离婚真的那么难吗？她们明明过得不好！明明他们对她们那么坏！”
    穆晗伸手抱住她，吻了吻她额头，低声保证：“我不会那样。”
    叶诗绫哭泣，没有说话。
    她对这整个世界都没有信心！
    过了一会儿，穆晗又说了一句：“你也不会那样。”
    叶诗绫抬起头，看着他。
    他伸手擦掉她的泪，吻了吻她：“相信自己好吗？”
    叶诗绫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伸手胡乱抹了抹泪。穆晗拦住她的手，拿纸巾给她。
    她擦干眼泪，躺下来，伸手盖住眼睛。
    穆晗关了灯，躺在她身边。
    她说：“我也会相信你的。”
    他靠近她，认真道：“绝不辜负你。”
    叶诗绫又想哭了。她忍住泪，钻进他怀中。
    他将她紧紧抱住。
    她想起衣柜里的领带，嗯，改天拿给他。
    *
    早饭时，穆晗见叶诗绫情绪低落，显然昨天的事还没过去。
    他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师父那里练歌。”
    “师父？”
    “嗯，刘峰，唱《朋友是你》那个。”
    “哦，我知道。”
    《朋友是你》太经典了，读书时总爱唱，特别是毕业的时候。毕一次业要唱无数遍，过了好多年，听到旋律都还会想起那时的情谊。
    “那你白天去练歌，晚上我带你出海怎么样？”他问，“我们去海上看星星。”
    “啊？”叶诗绫呆住，出海？看星星？想想那画面，有点美好。
    穆晗误会了她的呆愣，说：“我有游艇。”
    叶诗绫回神，没有迟疑地说：“好啊，我还没在游艇上过过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