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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贺东升说:“没多少钱,我也是捡漏,好像是三十块钱吧。”
    田宁拿给他三十块钱:“我还是占你便宜把这表买下来吧,不能老让你吃亏。”
    可贺东升看得出她并不是很需要这块手表,于是说:“你先拿着跟家里演戏吧,等过一阵子再拿给我,跟家里说丢了,我再把它给卖出去,不会吃亏的。”
    那块表,是他在海市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文气的田宁,她戴上肯定比别人好看。
    但总有机会送出去的,何必占用田宁手里本就不多的现钱。
    田宁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还说:“如果我顺利挣了钱,说不定可以跟你买下这块表。”
    “好。”
    那时候田宁手里还有至少三十块钱现钱,过了不到半个月,她没去过县城,没买大件,怎么可能把三十块全部花光?所以她要走存折干什么?
    贺东升心里冒出来一个不敢深思的念头,脚下蹬的飞快,这又是在马路上,他车速都快比得上后面跟过来的公交车了。
    车上人往外看,还笑:“刚才这人应该多等等的,这蹬自行车哪里比得上公交车?”
    下一刻,公交车停靠等路边的乘客上车,何东升的自行车就从窗前疾驰而过,那人笑容一顿。
    接下来公交车停停走走,贺东升骑着自行车早就到达了县城。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田宁去买什么,他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见到她。
    过了早饭时间,县城里渐渐热闹起来,马路上人来人往,多数是步行,骑自行车的人要小心翼翼防止碰到人群,贺东升不停地打铃,走在马路中央的人都客气的让开,贺东升畅通无阻的来到百货商店。
    百货商店刚刚开门,贺东升和存车人熟悉,直接将自行车仍在他面前。
    存车人失笑:“你这赶着和人打架去?”
    贺东升在商场里一路小跑,四处看进来的人群,以及堆积在布摊前的女人,他匆匆看过,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田宁,一层百货商店全部看过来,没有他要找的人。
    贺东升怕遗漏,又看一遍,跟相熟的营业员打声招呼:“帮我留意一个杏眼姑娘,身高到我这儿,眼角有一颗小痣,叫田宁。”
    营业员点点头:“这谁啊?”
    贺东升没有回答,转身向外跑。
    县城只有一家书店,老板现在应该刚开门,田宁比他早到,应该不会先去那里,他抹掉额头上的汗,坚毅的脸庞上藏着焦急以及恐惧。
    存车人刚把贺东升的车放好,还没来得及系上号牌,直接将车子给人家。
    “这就走?”
    贺东升掏出一毛钱:“谢了。”
    “哟,这么着急,当心碰到人。”
    贺东升充耳不闻,骑车往火车站去,县城的火车站离百货商店稍远,他十分钟赶到,心口跳的越来越快。
    上次找田卫星是于青山先找到的,这次不一样,贺东升和田宁更熟悉,一定会是他先找到田宁。
    火车站的标志近在眼前,贺东升将存车钱和车子一起扔过去,存车人都没来得及给他牌子,人就跑进火车站了。
    第43章
    火车站人很多,一眼看过去, 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田宁并不显眼,也有和她一样大的姑娘家单独坐车, 她和人一样提了个布包, 将带出来的原文书和稿纸放到布包里, 里面还放着一点白面粉,是她刚到县城跟人买的。
    卖面的是个农妇,因为家里孩子生病, 偷偷将口粮卖了要给孩子看病, 趁着县城没多少人找上田宁这样无害的小姑娘。
    田宁仔细观察过周围的情况才给买下来,她不敢买多,要了四斤, 放到布包里刚刚好, 出门的人手里拿点东西再正常不过。
    田宁手里只有二十斤粮票,加上刚买的面粉足够吃一个月,除了身上的钱和存折,就是从李凤英手里忽悠的布票,她只穿着身上这一套衣服,还有偷偷塞在身上的内衣裤, 布票留着买布料做衣服, 而生存的的指望就是原文书和稿件,田宁打算再不济就去做点小吃来卖,开放的南方城市应该比农村宽松一些, 至少做事的时候没有人盯着你。
    前几天彻夜不眠的时候,田宁都在设想出现的各种情况,既然决定跑出来,田宁不怕任何困难。
    “丫头,去哪儿啊?”
    “去市里看看俺姑,她病了。”
    “你家里人咋不跟你一块去?”
    问话的老人很面善,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就是喜欢和人搭话。
    田宁笑笑:“俺爸去挖河了,俺妈照顾俺奶奶呢,我到火车站有人接。”
    果然,田宁回答之后,老人也笑笑就盯着前方排队买票的人群,一边等一边念叨前面的的人太慢。
    田宁心里有点紧张,她刻的萝卜章看起来天丨衣无缝,她借用了学校的印泥,还多盖了两张空白有备无患,现在就到了检验真伪的时候了。
    前面的人群动的很慢,田宁慢慢等着,离买票窗口越近,心里的滋味越来越复杂,刚刚成为田宁的时候,田宁决定随遇而安,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就算来到农村,她也未必不能过好日子。
    何况,成为小田宁了,就得按着人家的身份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比如父母的养育之恩之类的。
    开始田宁接受良好,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这年代孩子多,父母不可能面面俱到关照到每个孩子的心思,重男轻女她也懒得纠正,毕竟几十年后的进步思想都没完全改变的事情,她完全不想挑战难关,独善其身就好了。
    李凤英不疼她,但基本的吃喝没有阻碍虐待,不是特别的过分。
    可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冒出来田宁才知道她想的太天真,父母不疼爱,可枉顾她的意愿拿她去给别的孩子换资源就是田宁不能忍受的了。
    李凤英很懂牵制孩子的手法,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关键时刻拿养育之恩说事,为人子女总会被孝道压一头,那天晚上李凤英装晕,如果田宁没有另一种形式的低头,只田爱华兄弟几个都会教育她。
    李凤英不说话,自然有人替她说话,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在头上,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田宁很不喜欢,而选择一走了之,是躲清静,心底还存着看笑话的心思,要是李凤英夫妻俩看到她跑了,该是什么表情,现在田宁已经不去想了,她想的更多的是另外一个人。
    留在学校抽屉那封信,田宁向孙校长道了歉,里面也提及了贺东升,但只有寥寥数语。
    “也许……以后还会回来吧。”
    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情形。
    田宁贴身的口袋里和存折放在一起的是贺东升送给她的表和钢笔,她打算留作一份念想。
    贺东升的喜欢很纯粹,田宁舍不得,只好睹物思人。
    也许,等时间长了就会忘了,她和贺东升相处时间不长,贺东升应该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执念……
    田宁笑了笑,垂眸眨眨眼,忍下泪意,准备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身旁来了一道影子,高大炙热的很有存在感,田宁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有点不可置信。
    贺东升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不显得脏,他穿着打扮都很用心,但白衬衫的衣领现在已经被汗水打湿,明明是跑过来的,却屏息凝神,一双黑眸直直盯着田宁,带着慑人的威力。
    田宁愣了好一会儿:“你,怎么找过来了?”
    贺东升呼出一口气,确定眼前人是真的才稍稍松一口气,他找人的时候都没敢喊田宁的名字,深怕她听到之后躲起来,径直来到售票窗口找人,一点点看过来,看到田宁背影一眼认了出来,小心的来到她旁边。
    “我……”
    后方人却以为贺东升是插队的,不大高兴的说:“喂,要买票上后头排队去,别挡在我们前头!”
    再后面的人也是一样的说法。
    田宁看了看,正要走出队伍,贺东升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田宁低头看了一眼,跟他走出队伍。
    方才跟田宁搭讪的老人笑呵呵的问:“丫头,这是你对象找来了?”
    田宁垂眸,没有回答。
    贺东升的手紧了紧,等凑出队伍便很快放开,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手拉手不大合适。
    “咱们到外面说话,行吗?”
    “好。”
    田宁不知道贺东升怎么找到她的,为什么知道她来火车站,更担心有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贺东升从村里到这儿一路都没停下过,他额头仍旧在冒汗,不由解开衬衫纽扣,可以清晰地看到喉结和锁骨,汗珠顺着肌肤往下滑,晶莹剔透。
    他额前的头发全都湿了。
    田宁拿出唯一一方手帕递过去:“你先擦擦吧。”
    贺东升接过去,擦掉额头的汗,冷风一吹,热气渐渐散下去。
    两人站在火车站前的空地,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会有人好奇的看过来,两人的组合并不奇怪,但是年轻男女站在一起,会有人暗暗八卦是不是一对出来的。
    “你要喝水吗?”
    贺东升嗯了一声,两人继续往外走,火车站旁边就有人卖汽水,开了瓶盖喝完再将玻璃瓶还回去,贺东升喝了两瓶。
    火车站再往前走,就稍稍安静了一些,有个小花坛,人也不多,两人迎着升到半空中的太阳站定,田宁没有开口,第一次觉得贺东升站在身边存在感那么强大。
    贺东升扭头看她,她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打在脸上两把小扇子,她很快抬眼看他。
    “你要说什么?”
    贺东升想问她很多话,比如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不愿意找他帮忙,可开口却变成:“宁宁,你嫁给我,我供你考大学上大学,好不好?”
    田宁这次愣的时间更久,茫然的同时,心底还有细密且不容忽视的欢喜。
    “怎么忽然这么说?”
    贺东升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眼下有淡淡青色,可问话时,眼睛亮亮的,是他看过最好看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再也见不到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我说过我可以帮你。”
    但是她从来没开过口。
    田宁听着耳边微微的风声,试图将注意力放到别的事物上,但是没有成功,她仍是专注的看他,问的话也相当直接:“可是,你不怕我考上大学甩了你吗?”
    往前数就有现成的例子,知青回城为了身份甩掉相知多年、帮助良多的伴侣。
    贺东升愣了一会儿,忽然抿嘴笑了,刚才僵硬的宛如一块大石头,现在,春暖花开了。
    “宁宁,你答应了?”
    田宁没有回答,半晌才说:“我在犹豫。”
    天高任鸟飞的机会就在眼前。
    “就算我走了,你也不会立刻告密的,对吧?”
    贺东升的紧张肉眼可见的升起来,但他还是点了头,方才逐渐增加的喜悦在一点点往下掉:“我不会告诉他们。”
    随他们着急去。
    “你都准备了什么?还需要什么,我可以陪你去。”
    贺东升才察觉自己刚才是过分乐观了,田宁主意很正,她决定的事怎么会轻易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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