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
贺雪盈不答应:“我妈还疼着呢,她胆囊炎太严重, 肯定得治啊爸。”
贺明辉也没办法:“我知道。”
他沉默片刻抬头看贺雪盈:“你们手里头还有钱没?”
“没, 我那点工资还不够用。”
“女婿的呢?”
“都让我婆婆拿走了。”
贺雪盈结婚的时候年龄不小了,婆家一直拿乔,婆婆更是强势, 她占不到什么便宜, 尤其不愿意让她补贴娘家。
贺明辉垂头丧气:“再看看你弟弟那边怎么说吧。”
贺雪盈无法,甚至打算回家去找孙老太太,老太太一向心软,这一年多应该消气了,之前赔偿给她的钱稍微拿出来一点也好,可惜她连贺东升家里的地址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
田宁, 那个女人也是个软硬不吃的。
贺雪盈漫无目的在医院里走,差点撞到人,来人闪开斥责了一句:“走路没长眼睛啊!”
贺雪盈抬头, 看是个气质不凡的中年妇人,心底那股卑怯涌上来,抿抿嘴站到一旁。
中年妇人推着儿子往回走,轮椅上的男人对贺雪盈微微一笑,看起来温和无害,只是脸上一道刀疤破坏了他温和的气质,贺雪盈后知后觉注意到。
“可惜了。”这长相。
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飘到祝莉和谭恺的耳朵里,祝莉素来性格霸道,扭回头恶声恶气的问:“你说什么?”
谭恺眼中也闪过一抹阴霾,复又恢复和煦。
贺雪盈回头时一脸茫然:“我什么都没说啊。”
“最好是什么都没说!”
“妈,算了,我们快点回病房吧。”
祝莉的火气骤然熄灭,面对儿子又是如沐春风,推他走到住院部大楼。
贺雪盈松一口气,没想到省城的人这么凶狠,可走到医院外面看着满大街不断走过的出租车,心底满是悔意,贺东升在省城做这么大生意都是瞒着家里的,她要是早知道,早早到公司做个文员都有不少的工资,如果和贺东升搞好关系,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毕竟当年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她还只是个婴儿。
省城热闹,贺雪盈在医院大门外站了一会儿犹豫是回病房还是去汽车站,正纠结时,看见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田宁和贺东升,贺东升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姑娘。
贺雪盈心念一动走了过去,但贺东升完全没看见她。
正是换季,贺铮光荣感冒,贺东升心里很不舒服,都觉得是来一趟医院的缘故回家给姑娘带了病气,明明穿着得当,说病就病了。
“昨天我真不该来看他。”
他这爹就没给他带来过什么好事,就该让人送过来三十块钱拉倒。
田宁无奈一笑:“好啦,换季感冒是正常的,希希身体素质一直不错,不会有事的。”
贺东升没那么淡定,听了这话好歹安了心,总觉得田宁说的很靠谱。
见了医生先抱着孩子量体温,贺铮身体不舒服,总愿意让田宁抱着,量体温夹在腋窝不能动,也只能田宁来抱着她,小家伙窝在田宁怀里蔫蔫儿。
五分钟后,体温计拿出来,贺东升捏着看了看,三十七度九,确实是发烧,得挨上一针退烧针,医生检查之后还开了药方,给贺铮打屁股针的时候,田宁全程按着,针扎上这丫头还是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放声大哭。
年轻父母对视一眼,都是不忍,贺铮出生到现在养的很好,基本没有病过,除了防疫针,还没挨过这种痛。
“希希乖,打完爸爸带你去坐大马,咱们去公园,好不好?”
贺铮充耳不闻,药水全推下去,重回妈妈怀抱姿势也舒服了,靠在她肩上小声抽噎:“妈妈,疼!”
她会说话之后表达能力很不错,小手还想往后摸,眼睛里水汪汪的。
田宁亲亲她额头:“已经好了,希希是乖宝宝,没事了。”
慢慢的抽噎声也停了,但是人家很娇气,抱着的时候不能碰到打了针的那瓣屁股,贺东升努力地逗她,她也不怎么理,搂着田宁脖子一脸冷漠。
贺雪盈远远站着看他们一家和乐,这样的贺东升是很陌生的,以前贺东升对她不错,可也没有这样过,何况他还那么有钱。
她瞪着那个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姑娘,这丫头为什么这么命好。
闺女渐渐平静,贺东升也分神注意了周围,自然不难看到眼神复杂的贺雪盈,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回应。
“来,希希,让我抱抱吧,妈妈抱着你很累的。”
贺铮思考了一会儿,等贺东升再把话重复一遍,才慢腾腾的伸手给爸爸抱。
他们还得去给贺铮抓药,抓了药要往外走的时候田宁也看见了贺雪盈跟在后面,一年多未见,贺雪盈少了张狂高傲,多了一份复杂。
田宁顿时警觉起来,贺雪盈这个女人不算聪明但胆子很大,眼下她的至亲都在困窘之中,她难免做出什么居心不良的事情来。
“嫂子……”
贺雪盈再次乖乖喊嫂子,田宁却不觉得有什么亲密的。
贺东升挡在田宁前面,冷声问:“你什么事?”
“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妈,她再不治病会疼死的……”
“不关我的事,那是你妈。”
贺东升回答的冷漠且毫不犹豫,但低头看到闺女昏昏欲睡,外面秋风再吹,他小心的一手抱住贺铮,小声说:“宁宁,你帮我把外套脱下来。”
田宁先给他脱掉一只手臂再换另一只,外套裹住贺铮,贺东升换个横抱的姿势,将女儿裹的严实。
“我们回家。”
“好。”
田宁也不看贺雪盈,贺雪盈站在医院大楼前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从面前路过,咬住下唇攥紧拳头。
但今天医院的熟人有点多,还没走到大门,田宁听到一女声柔柔的喊:“宁宁。”
扭头一看是薛琳,脸色略带苍白,应该隆起的小腹又恢复纤细。
“你……”
薛琳苦笑:“没保住。”
田宁点点头:“我们有事,先走了。”
连脚步都没怎么停留。
薛琳站在那儿定定看着三人离开,轻轻一笑面无表情往病房走,到转弯处时看到谭恺推着轮椅靠近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
医院外面
田宁和贺东升站了一会儿就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司机笑盈盈打招呼:“贺总。”
贺东升点点头。
后排乘客是一对男女,因司机这一声诧异的看一眼候车的三人,看到田宁微怔,身旁的男人提醒她:“清,该下车了。”
胡清瞪了薛父一眼,慢吞吞下车,薛父将车钱交给司机,拿了找零回头一看才知道胡清已经朝医院走去,他连忙跟上去。
贺东升轻声问:“认识?”
田宁点头:“见过,应该是薛琳的父母,印象深刻。”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愉快的事了。”
前排的司机听到了两人对话,急于跟老板搭讪混个眼熟,又带着鄙夷说:“刚才在车上,那女人快把男人训成三孙子了,那男人连还嘴都不敢。”
“是么?”
“可不是!那女的应该是个干部,啧啧,那口气。”
老板应该是挺大男子主义的,对胡清的做派不屑一顾。
贺东升随便和他说了两句,而后示意噤声:“我闺女刚打了针,让她睡会儿,说不定睡醒就退烧了。”
“好好好。”
一路送他们回到小区,贺东升将车钱隔着车窗扔过去免得司机不收,回到家将贺铮放到床上,两人也都轻手轻脚的。
田宁将打开通风的窗户关上,陪着贺铮躺了一会儿,摸着她额头没那么热了才松口气。
贺东升则抓紧空闲时间把给闺女做的小木马做好再打磨光滑,等贺铮醒过来就能玩。
“希希明天还要打两次针,但是明天上午我有课,现在还调不开……”
“那明天我带希希去,就是找今天的医生打针呗?”
“对。”
贺东升抓抓脑袋:“我到时候应该能哄住她……吧。”
他不大确定,但想着应该差不多的。
田宁叹口气,贺铮第一次生病,他们俩确实措手不及。
贺东升将她按在怀里揉了揉:“放宽心,没事。”
听起来也像是在给他自己打气。
晚上,贺铮没再发烧,但第二天早上摸着有点热,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五,还是有点高,贺东升拍胸脯保证一定好好带着闺女,田宁满心忐忑的去上班。
下了第一节 课往家里打电话,是杨嫂接的,她正在家里打扫卫生:“他们俩还没回来,估计早上医院人多。”
“那行。”
田宁没有多说就挂断电话,课间时间不多,她下节还有课,与冷若君一起往教室走的时候,冷若君关切的问:“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希希感冒了,她爸爸带她去打针,我有点担心。”
冷若君一惊忙问:“烧的严重吗?我有认识的儿科大夫,医术很好,孩子生病还是找好一点的大夫看,要不要介绍给你?”
田宁笑笑:“麻烦冷老师了,我先看看孩子恢复的情况,医生说不是很严重。”
“噢,那就好。”
冷若君后知后觉自己太热情,而田宁在思考别的问题,也没注意到这一异常。
第二节课结束,办公室老师给田宁回话,贺东升已经带着贺铮打针回来,贺铮表现不错,没有出现不能控制的情况。
下午,田宁和杨嫂带贺铮去打针,还是昨天的医生,给贺铮打完针看她趴在妈妈怀里小声哭,顿时想起来早上那一幕:“你们家姑娘今天在她爸怀里可哭惨了,一边哭一边喊你,你爱人急的一头汗,好说歹说给哄住了,我看那一会儿你闺女跟他提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可惜,人还不会提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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