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在桃树上做了个秋千架。一边看手里的书,一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边悠哉悠哉的荡来荡去。赤城山的桃花终年不谢,芳菲如雨,却总是吃不到桃儿。
这几日的生活实在是美妙至极,也不用像初时那么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看书,便是吃喝玩乐睡大觉,内力修为几乎没半分长进。只有厨艺日以精湛,倒把她瘦弱娇小的身子养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妖月看着乐谱中的琴箫合奏,心中暗自惊叹,原来乐声竟然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突然一阵幽幽琴音从远处传来,竟硬生生把书中强势有力对战中的音律搅得支离破碎。
咦,难道是桃花精们搅得自己也幻听了?
合上书,果然是有琴音,不是从书中传来的,而是从殿外。妖月不由欣喜的跳下秋千就往外面跑去,呵呵,是白师傅呢!
跑到殿外,果然是白玉函正在露风石上,对着海色月光下的长留仙山幽然抚琴。缎发随意散开来如莲花盛开般垂落满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没有系腰带,在大风中鼓动飘飞。
“师傅——师傅——”
妖月开心的跑到他身后。白玉函没有应她,琴也抚得甚是随意,却比她在书中听到的任何乐音都要好听,清静淡雅,空灵飘逸。
妖月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白玉函的背影,听他抚罢一曲无心之琴,不由万般萧瑟。他就如此孤独的屹立于九天之上,守护着这片仙山,这个大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千年万年……
曲罢白玉函淡然道:“其他乐器能明白就好,这古琴你需会弹。琴谱可有看过?”
“回师傅,看过了,都记下来了,就是不会实际cāo作。”
“你过来。”
妖月心惊胆战的在他身边坐下,风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觉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弹给我看看。”
妖月紧张的伸出手去,想起书中所说:右手弹弦,配上左手在弦上的实按,可得明亮的按弹音;配上左指对准徽位的点按,可得清脆的泛音;若左手不按弦,则是宏亮的空弦散音。散音属低音,浑厚朴实,有庄严感。泛音中的高音部分,轻清脆亮,如风中铃铎;中音区明亮铿锵,如玉磬敲鸣。按弹音则依上中下各准部位不同而有所差别:上准高音区尖脆纤细,中准中音区嘹亮宽润,下准低音区沉着坚实。
于是食指轻挑,中指从外向内逐弦连勾。琴中立刻传来悦耳的声音,妖月心道好玩,忆着家乡的歌谣的调儿,断断续续的弹了起来。
白玉函轻轻点头:“托的时候手要有所转动,让大指垂直一些,然后自然向下。”
“锁弦时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着弦,发音才清晰。”
“是。”妖月额头开始冒汗,越发的觉得手指僵硬起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却突然白玉函环过自己的身子,两只手从上面将自己的小手握住,轻轻在弦上波动。妖月顿时僵在当场,整个人如瞬间浸没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气于指尖,音浪层层推出,每一波都有断石分金之威力。”
妖月感觉着身后贴近自己的身子,觉得嗓子眼快要冒烟了。任凭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弹琴。而自己的手指却仿佛废掉一般,再不能动。
却见白玉函手上白光注入,穿过自己双手,电光火石之间,急速的开始在琴上扫弦。
“滚和拂虽是多弦连奏,须声声明晰,端如贯珠,避免混成一片。滚拂并用时,须连接紧密;滚时由左转右,拂时由右转左,成一大圆。正所谓松风谡谡,流水潺潺”。
正说着数道白光利刃一般从琴上激射而出。
妖月呆愣在那里,根本就没听见白玉函在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捉摸,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气都渗到她骨子里去了,她为何却热得满头大汗,心慌意乱?
“明白了么?”白玉函放开她的手,低头看她小花骨朵儿一般的偎在自己xiong前,缩作一团。
“明,明白了。”
“那你闲时便多练习练习,琴房中有灵机、神农、响泉、凤式、连珠、仲尼、列子、伶官、师旷、亚额、落霞等数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式。这乐战是与人比试中会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长留弟子都会习一种乐器。为师自作主张帮你选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欢,也可以换其他的。”
“不用不用,师傅我很喜欢。谢谢师傅!”妖月仰起脸对他笑,心里想师傅一定是希望她将来能好好护守伏羲琴。
白玉函点头:“明日女娲节,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师傅。”妖月慢慢退出他的视线,一转身又欢快的奔跑起来。哦耶,师傅教她弹琴咯。来这里大半年,这还是师傅第一次亲自教她些什么。她太激动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学。
第二日天刚亮就起来。
“师傅——师傅——”
师傅已经下去殿中了么?
“我在房里。”
妖月连忙跑了过去。直接推门进去才发觉失礼,连忙又退出去,却又伸个脑袋进去看。见白玉函刚佩上掌门佩剑,玉带白羽,华丽流苏,发却仍是随意的披着。
“师傅,你怎么不束发啊?”
“一会下去会有弟子帮忙束。”他虽一个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却只有这长发打理不来。
“我帮师傅束吧。”妖月激动得跳到他面前。
白玉函停下手中动作望着她。
妖月指指自己的包子头,洋洋得意道:“我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一眨眼又不见了。白玉函坐下,递给她梳子。
妖月兴奋的站在他身后,终于可以触碰到师傅的长发啦,漆黑仿佛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么保养的。一百多岁了啊,一根白发都没有耶!有点手足无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却慌了没拿稳,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顺着发丝滑落下地。妖月咂舌,妈呀,滑成这样,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个时辰之后……
“月儿,还没梳好么?大典快开始了。”
“好了好了,马上好了。”妖月正把玩的不亦乐乎,回神过来,连忙三下五除二的把发给简单的束了起来。
白玉函望了望镜中,无奈的叹口气,这不跟他的技术不相上下么。唉,算了,就这样吧,来不急了。
师徒二人,从绝情殿直下大殿。
“师弟,怎么这么迟。”孤云雁不满的看着他。
书生默望望白玉函,又望望他身后磨磨叽叽的妖月,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你的头发……”怎么乱七八糟松松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绝的师兄有这么可爱的样子。
“没事。”白玉函念了个法诀,长发立刻规正清爽了许多。只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动用法术,连头发都要靠法诀来维持似乎是小题大做了点。不过毕竟正式场合不束发又不成体统,他平时都能免尽量免了。
妖月心虚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术不到家,实在是难度太高了啊。
典礼上,和火颜夕,糖糖,点点他们站做一排。不敢出声,只能眉来眼去的算打过招呼。感觉身后有道凌厉的目光,转身看却果然是霓漫天。几日不见,她竟然出落得更加美艳动人,玲珑有致,她本就比妖月长了两岁,已长成迷人的少女,而妖月依旧个子小小像个孩子。
无语凝噎的低头看着自己的xiong,依旧是扁平扁平的,半点起伏都没有。唉,你平就平吧,要是哪一日,脸蛋可以有轻歌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满意足了。
继续仰望上方的白玉函,所以没发现殷红霞抬起头来看她。
大典完毕后,妖月没有跟着白玉函回殿,留下来和糖糖他们小聚。第二天一早,白玉函推门欲出,看见妖月低着头站在门边。
“怎么?”
“师傅,我以后可以每天早上来给你束发么?技术这东西啊,是练出来的。你不是常说勤能补拙么?”妖月扬起梳子对他嫣然一笑。
白玉函满头黑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