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白锦儿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和袖口,忍不住抖了一抖。
“看来今年得买件斗篷了,”
白锦儿一边走,一边嘴里小声的嘟囔。
“给阿翁买一件,自己买一件,今年赚的钱应该够了吧。”小小的脑袋里不停的盘算。
至于为什么白锦儿不在店里看着而跑了出来,
这事儿还要从刚才说起。
......
暖锅刚端上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麻辣香气扑鼻而来。石玉宁看见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他凑头过去,看见里面漂浮的辣椒段,好奇地问道:
“丫头,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新的调料?”
“噢这个啊......”
孟如招和石玉宁肯定不会像钱布成和李欣兰那样的人好糊弄,白锦儿眼珠子一转,
得想个他们不会怀疑并且不会去寻找的来头才好。
“这个啊,”
“这个是......”
“啊,前几日城里来了个脚行的番商,我看他,这个调料挺新鲜的,就和他买了些。”
“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是吗......”
果然,石玉宁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要问东问西的了!快尝尝快尝尝!”
说着,孟如招伸出了筷子,就要往锅里伸去。
“啪。”
一声筷子与筷子碰撞的脆响,从旁边横插出来的一双筷子,拦住了孟如招手上的那一双。
“二小娘子,”
薛诚的声音传来。
“哎呀薛大夫!薛医师!老薛!”
“求你了!给我尝一口!”
“我就尝一口!”
孟如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委屈,她拿着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这还是白锦儿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娘子的病不宜食辛辣干香的东西,娘子应该记得吧?”
“记得......”
“薛大夫,”
看着孟如招十分难过的模样,白锦儿忍不住开口,
“若我给二娘子泡一壶菊花梨干茶,让她涮着吃,是不是就好些了?”
“对对对!”
孟如招的眼神由悲转喜,满脸期待地看向薛诚。薛诚下意识转过头,正看见身边的少女一双凤目若含秋水,里面的欢欣鼓舞像是水面上荡漾的波纹。
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薛诚看着孟如招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也就这一次,日后,再也不许了。”
“好好好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孟如招开心的就像一个孩子,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豆腐。
“等等,”可这时候,薛诚又再一次拦住了她。
“白小娘子,你的菊花茶呢?”
“哦哦,这就来,这就来。”
等白锦儿拎着茶壶出来的时候,石玉宁已经吃上了。一副白净俊俏的模样此时涨的通红,眼角含泪嘴唇嫣红,倒是依旧漂亮,
只是那不住的抽吸声,很是破坏气氛。
“哇,嘶——”
“丫头,你这汤,倒是真够味。”
看见白锦儿拎着茶壶出来,还没等着给孟如招倒呢,反而先进了石玉宁的肚子好几杯。
清茶下肚,石玉宁的面色便缓和许多了。
“过瘾,真过瘾。”
石玉宁放下茶杯,痛快地松了口气。
“丫头,我这么些年吃了这么多东西,唯有你的,总是能给我惊喜。”
“哎哎哎要不这样,你回家,给我当专职厨子怎么样?”
“美的你呢,”
孟如招看着石玉宁吃的满头大汗早已经按捺不住,她一把抢过石玉宁手中的茶壶,在自己面前的茶碗里倒满。
“小心三郎把你皮揭了。”
说着她把在自己碗中冷了许久的豆腐夹起来,在碗中涮了涮——等上面的红油没了,那块豆腐以迅雷不及的速度进了孟如招的嘴。
即使大部分的辣味已经被清茶消去,可孟如招舌头能尝到的味道,也足以让她惊艳。
“好吃!真好吃!”
“丫头你做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好吃,我也想叫阿娘把你收入府中,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了。”
“得,你就不怕三郎找你的麻烦是吧?”
“说到这个......”
白锦儿打断了两人即将发生的斗嘴。她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扭捏,像是要说什么极羞人的事情似的。
“三郎他去的先生家,在哪儿啊?”
......
白锦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竟然会想着去接陶阳回来。
当时就是这么个念头一冒,嘴里这么一说,结果,
竟然就真的这么过来了。
说起来,总觉得好久没见过陶阳了。好像自打秋廷宴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了。
想起最后在陈府门口和他说的那些话,白锦儿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无法言说的,
甜蜜?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白锦儿摇了摇头,把心底那点奇异的情绪甩出去。她抬起头,长长地松了口气,大步朝着石玉宁说的那个地方走去。
真是奇怪,按照石玉宁说的,这个从长安来的老先生,可是城中盼望着自己孩子能出人头地的达官显贵眼中的香饽饽;结果他竟然不住在靠近北城那边的富庶坊区,反而住在了邻近西市这边平头百姓聚集的临云坊。
想来,又是个不贪慕荣华富贵,自诩清高的大儒咯。
白锦儿自打去过一次刺史陈公的府邸上,就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个俗人,喜欢大房子的那种;等以后她攒够了钱,一定要买个大房子,带着阿翁搬进去,种种花养养狸奴,生活肯定很惬意。
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这个目标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来到了临云坊。
白锦儿提着裙子跨过坊门,才一进去,就差点被一群衣衫褴褛冲过来的小孩子撞到。
看着那些孩子虽然衣衫破旧上面全是补丁,脸上却喜笑颜开的,还边跑边和自己身后的小伙伴谈笑说话,
白锦儿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停留半晌,才悠悠地收了回来。
绕过两条街,在一个狭窄的院子口,白锦儿正看见站在门外,对着里面不停作揖的少年。
“今日听了先生一番话,学生真是感触良多。”
“叨扰到现在实在不好意思,”
“先生早些休息。”
也许是老人说话声音小,白锦儿并没有听见那位老先生回答;她只看见陶阳最后行了个叉手礼,才缓缓后退,直到不见院门后,才直起自己的身子,转过身来。
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街口,对着自己笑的白锦儿。
银红半臂罩在月白衫子的外面,下半身着一条枯竹褐的团花长裙。
发髻一如既往的只是个团髻,上面插的也不过是羊角的簪子;可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在陶阳的眼中,已经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你怎么来了?”
少年的声音清朗如山中明月,谷中清泉。
“我来接你呀,”
少女应声回答,巧笑倩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