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农历腊月的小年夜了。
按照惯例,在平湖新埭农村每家每户是要出糕、做圆团的。
就在这多年以前,阿眉对于这些开始淡漠了,年年的过年感觉是越来越没有小时候浓厚了,好象也没有小的时候好吃了,特别是女儿他们这代,更加看不上眼了,他们看中的是肯德鸡、麦当老,这新的一代是喝着各类饮料吃着各类舶来品食物长大的。
而实际上,如阿眉这样的四十女人来讲,出糕做圆团,曾经是多么的诱人,想起来就是香喷喷的,似乎每个回忆的神经要散发着那特有的香气的。
阿眉,现在常常感觉到,小时候的年味是特浓,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才想到,在那穷的年代里,过年,是有得吃的标志,怎么会不叫人先是盼年的到来、再是年来后的美美享受。
如此,不记忆深刻才怪呢!
爆冬米、摊糯米饭衣、炒五香盐浸豆、轧米粉做方糕和圆团、酿甜酒(用糯米做酒酿糟,浸泡出的水就是甜酒了)、年夜饭的菜,就是再穷的人家,在那个时候也一定要凑齐八样,在平湖新埭叫做“上八样”,大概是意味着发,我们中国人的传统就是用谐音来表达美好的意愿。而在这八样菜当中“上”是必不可少的,大概是讨个年年上台阶的彩头,阿眉以为上就是上去,年年高起来。“上”其实也就是白炖的猪蹄膀,而这道菜,事实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是不吃掉的,阿眉记得一直保留着,在新年正月初来客人的时候一次次的端上来,这又大概是意味着顿顿有剩余吧,与一定烧上条鲫鱼表示年年有余是一个道理。
……一件件,全是想来就馋人嘴巴的。
准备新衣服、新帽子、新鞋子、新袜子……又是那样地热了心厢里!阿眉记着,小时候的这穿戴的一切,几乎全是母亲亲手从种植棉花开始到织成为布匹的,再叫裁缝师傅做出门工。
童年的年,是如此深地叫人铭记着。
空闲的时候,想想童年的年,心里的温暖难以言表。
真的,已经多年没有帮忙母亲做糕和圆团了。
常常是母亲象征性次做上几蒸笼的糕和圆团,自己和阿明和女儿实际上没有吃多少。
这传统的过年的用米粉做的点心,似乎在被冷落着,尤其在新一代的情感天地里。
可是,今年,阿眉不知道是怎么了,特别想念过去的那种过年的光景,特别想要与母亲一起亲自做糕做圆团。阿眉知道,这些习俗实际上或许是已经延续了数千年的。
习俗,总是一个地方的民俗标志,这让阿眉想到人生下来据说全是有胎记的,长的地方各不一样,但肯定是人人皆有的。
习俗,那就应该是一个地方全体民众共同的胎记了吧!
习俗,在一个地区的过年过节时候,最能够表现充分!
在过年习俗的带动下,年味在每家每户酝酿、在乡村城镇上空飘荡。
……
女儿一回来这电脑就不够用了,以前阿眉是不感兴趣的,女儿一回家电脑就是女儿的自由陆地了。
现在她自己喜欢上了上网,就变成为两人争地盘了。
于是,阿眉来个干脆,出了一万多给女儿买了笔记本,同时购买了无线网卡、无线路由器,让电脑商立即上门安装好了。
腊月的二十八晚上,阿眉与女儿就不必抢了,女儿自己可以呆在自己的卧室的小书桌前,就可以无线上网络了。
而阿眉,依旧占据着大大的书房,上那台式电脑。
阿眉,现在她的上网,玩文字,已经是有些瘾头了的。
怎么可以一日不上呢,哈哈上网络如一如三餐,不可以或缺了。
有事没事,只是想上,要开了电脑。
想来这电脑就是好,即使什么也不做,就是开了播放器,聆听网络上收集来的歌曲、音乐、舞曲,就是莫大之享受。客厅的那套豪华音响系统,反而难得听了,就在书房舒服地上网络一面开着播放器听歌曲。
晚上,阿眉浏览着网页,突然想到女儿说起的寒假实践作业,她说学校的语文老师布置了寒假作文,也可以写成社会实践的,题目是“家乡过年的习俗”,这让阿眉也不由地思考上了。她想语文老师的这个题目还挺有意思的,过年的习俗确实有可说道的地方。也可以让现在的孩子,去追随一下传统的习俗,让这些东西,给他们些影响。
这题目是女儿的,女儿还罗嗦着说麻烦麻烦,烦也烦死了放假了还弄个实践题目。阿眉倒觉得这题目有些意思,不由地自己想着这题目了。
晚上坐到电脑前,本来想找人聊天的,但是因为这个题目,她就思考起来,她想人终年呆在一个地方,或者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一个地方,这一处的一切将人的思维会不会格式化呢?生活确实奇怪,就说习俗这每个地方是不一样的,就这么一直在延续着,一代一代的,香火不绝。
小的时候,是从不仔细想的,现在想来,这过年的习俗,就是那做糕以及圆团也是有讲究的。
出糕,大概是古代先辈用了谐音,意味着年年有的高;这圆团又是意味着团圆之意了。所以,就是在最穷困的年代里,每个家庭好歹要做上一些的。做好了晾着正月里慢慢地享用。
先民的意思真的相当质朴,但是绝对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对美好和谐生活的渴望。
……
想着想着,阿眉回想起小时候等着过年,以及小年夜做这些糕和圆团的情景了。
阿眉清晰地记得,最早的时候,加工米粉的机器还没有,整个村上就一个磨,磨架用绳子是吊在大梁上的,用双手推磨的,使用的时候必须一人推,一人在磨前喂米粒。挨家轮流地用着,是老早就开始了。推磨的样子很有节奏,加上磨盘发出的响声,夫妻推磨显得非常的和谐,有幸福的感觉,看起来。
一到腊月,每户人家就开始淘米了,根据比例搭配淘一些晚粳米、一些糯米。
在竹匾里将淘干净的米晾个半干,也就是米粒不会粘手为止。
到了推磨,磨米粉的时候,阿眉一定是跟了父母一起去,就在旁边看着,阿爸呢,自然是推磨;阿妈自然是随了磨的旋转喂米粒儿。当米粒儿在上下两片大圆盘似的磨片的磨碾下,变成为雪花一样掉落到下片四周的时候,阿眉有说不出的欢喜。
每当看到下爿磨片的四周落高了米粉,阿眉的手就痒得来非要去弄平不可的,然后又看着在阿爸阿*双推磨的忙碌下,慢慢地又是米粉高起来,她又忙着将它们弄平了,周而复始……
真的很有意思的,米粒就这样成为了米粉,有一股清甜的米香。这股子香现在好象还就在鼻子下面似的。
随后,家里的大小木盆叫大脚桶中脚桶的,就放满了高耸成尖的米粉,起码每家有两大盆,一盆糯米粉、一盆粳米粉。
这些,到了小年夜,就将全被做成为糕和圆团,或许留出些,好做小圆子和落汤圆团。
小时候的一切,是历历在眼前,记忆真的是人生的财富,阿眉想,美好的记忆带给她的是人生、生活的丰富和趣味。
出糕的时候,先是要泡好糖水,那个时候糖很紧张,阿妈就会兑上糖精水。
用糖水来捂米粉,将两种米粉按一定的比例掺好用手拌均匀,然后在阿*指挥下,阿眉帮上一手,用勺子向米粉里浇淋糖水,阿妈则及时地拌米粉,力求均匀。
随后是用油水(冷水里洒几滴菜油),然后用锅刷蘸了洒在蒸笼里,铺上桃花纸(可以连糕一起吃的),再在蒸笼里把捂好的米粉摊平,约有三公分厚,按平整;然后,阿妈就用菜刀横切竖切,每块格子大约就是六到八公分见方。
随后,就是放到镬子上烧,里面全是水,蒸笼放在上面,几个蒸笼叠得高高的,还必须在最高的盖子上洒些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阿眉的阿爸就有任务了,开始烧灶头,柴火是老早就预备下的,有树枝树根、有油菜梗子、豆梗子,一切可以将火烧得猛烈些的全用得上,比稻草好多。
而做圆团,又是另外一副情景了,阿眉自小就耳濡目染,所以也是很早就帮上忙了。用清水捂粉,用雪里蕻菜、萝卜、鲜肉、豆沙等做馅,阿眉最爱吃豆沙馅的,在阿妈做圆团的时候,阿眉总是已经偷着吃了豆沙好几回了,当然常常是阿妈,已经预先给留一小碗,阿眉就美滋滋地贪婪地吃了。而当,阿妈做好圆团那盛豆沙的碗,阿眉便又舔个干净,真的好吃,那个时候,总是觉得,这些按传统风俗做的点心,是那样地好吃,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噢,还有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也是老祖宗就传了千年的吧,在圆蒸笼的正中间,留下的空隙里(因为圆团做好后摆放是从最外层的四周开始的,一圈一圈向中间摆放),必须做一个“当家圆团”,它比起其他的要大许多,宛如众星捧圆月一般,这个圆团,一般是当家人阿爸吃的。
糕和圆团熟了以后,就晾一小会,当外面有了封皮的时候,阿眉就在阿*指点下,在用红纸泡出的红水里蘸了,点到糕与圆团的中间,这叫“点艳子”,这样每块糕、每只圆团,就有了美丽的打扮了……
一切,深刻地刻写在阿眉的脑海里。幼年、童年、少女时代,每个年全是这样过着、过着,而当改革开放以后生活条件好了,阿眉对于这些年俗就感觉到“不怎样的了”,女儿更加是看不上了。生活在节节高,这年俗在延续,但是在新一代的眼里,却是在淡漠着……
可是,今年,阿眉觉得要陪阿妈一起做糕和圆团。
于是,小年夜,阿眉就拉了女儿,要女儿全程参与制作过程。
开始,女儿说我不爱吃,我不想做,阿眉说你说什么呢?你们老师不是布置作业了么?这就是作业!
听阿眉这样说,女儿恍然大悟,拍着手说,啊!是,是,是。我去,我去。
于是,这2006年新年的小年夜,阿眉就带了女儿与阿妈、阿爸一起出糕做圆团。
因为是带了任务的,女儿很是仔细,真的还带了笔、笔记本,做着记录。
就这样,她的千把字的过年习俗算是完成了。
阿眉先看了看,感觉女儿文采还可以,心想该是遗传了自己语文好的基因了……于是,又想及阿明这个没有良心的户头,他这个时候该与自己的小女人,快活地过新年呢!
心里不由地就骂了他几遍。
是他,让她这2005年,泪水流了不晓得有几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