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不住,即便是只知道捧着茶前录当故事看的市井刁民都能够判断的出来,他扛不住。
“总要试试。”
李休想了想,回答道。
这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愚昧。”
陈彦彦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满江红并没有随他一同离去,说到底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熟络,他自己也只是一个独行侠罢了。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输的最憋屈的一次。”
他看着李休认真道:“所以不要让我以后没有找回来的机会。”
话音落下他便跟着转身离去。
李休侧目看着他,没有说话。
太阳逐渐从天边落下,仅剩的余晖彻底消失在了四九城里,今夜的烟花依旧璀璨且耀眼,一条街上发生的事在如何庞大也无法影响到整座城池。
街道上的尸山血海已经被清理干净,如果是一个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老百姓从上面路过除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李休和萧泊如留在了太守府中,就如同楚昭南所说的那般,今天是个劫后余生的日子,也是不平凡的日子,管他明天死不死,今天那就应该庆祝今天的事。
所以他在太守府里命人摆下了一条长达几十米的酒宴,上面摆满了菜肴和甜点,还有茶酒白水,没有特定的座位,客人在场内来回行走,想吃什么就吃上一点。
美名其曰亲民,没有约束。
便是府内下人如果想吃都可以尝试一下。
只是萧泊如早已睡下,李休坐在萧泊如的房间内闭目养神,使用灵力催发着体内不化骨,使得浑身伤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事件的主人不在,这场庆功宴就显得多余且没有用处。
但楚昭南却很开心,能够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和诸天卷第二的剑仙还有陈留王世子李休一同度过,怎么想这都算得上是一种荣耀,此刻他的心情比当初走马上任的时候还要来的痛快。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几天恐怕都要在太守府里度过了,不能回私宅亲亲小媳妇儿,着实有些难耐。
今晚的月亮很圆,大年初一本不该如此,但天象就是如此,捉摸不清。
“那一剑很不错,什么名堂?”
在太守府内的房间当中,李休盘膝而坐,不远处的窗户半开着,月光透过其中洒在了屋内地面上,窗外响着轻微的虫鸣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极为清晰的传入了屋内。
萧泊如的声音突然在床上响了起来。
这指的当然不是那响起了近千声的一剑,而是在指最后划破高楼的那一剑。
以三境的修为来说,堪称惊艳,即便是他都忍不住有些见猎心喜。
“福至心灵,偶有所感,还没想好名字。”
李休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
名字这东西很难起,无论是人名还是剑招。
因为无论怎么想都会觉得不满意,都会觉得还有更好的,所以他从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萧泊如显然对这件事颇有兴致,在床上蹭了蹭半靠在枕头上,沉吟了半晌说道:“你那一剑所求的便是将锋锐发挥到极致,就如同你之前口中所言,敌无不斩,斩无不断,不如就叫剑起天地变,如何?”
李休没有说话,窗外的虫儿踩着月光走进了屋子内。
萧泊如拍了拍手,忽而眼前一亮,又道:“敌无不斩,斩无不断,一剑星河散,如何?”
这一次李休不在沉默,而是睁开了双眼,认真道:“今晚的月色不错,如果您实在觉得无聊不如出去看看月亮,总好过没话找话。”
他这话不算客气,萧泊如却没有生气,只是说道:“人之将死,总难免多愁善感了些,这辈子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我真应该将绿海那些杂碎全都宰了,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配与我大唐毗邻?”
修行就是为了出口气,他一直是如此认为。
李休想了想,说道:“您最该杀的人不是绿海,而是知白和许骄人,如果可以最好把皇后也一起杀了,若不是由她掣肘,想来我要救你会容易许多。”
萧泊如从绿海濒死而归,还未踏入唐境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唐国,其背后自然有一只弥天大手。
包括之前姑苏城一行都是如此。
李休想过很多人,在一一排除之后最后就只剩下了知白,他并不知晓知白远在雪原荒人部落是如何能够运筹帷幄操控大半个江湖的,但他敢肯定一定是知白做的。
当你否定了所有可能性,剩下的那一个无论有多么匪夷所思,那就是事实。
知白还在与他下棋,而且在不停落子。
第396章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萧泊如没有去问知白是谁,也没有去谈许骄人那条丧家之犬。
更没有说关于杀皇后的事情。
不能做的事情谈论再多也是不能做,那就显得很没必要。
“李弦一做的不错,但唐皇太没用。”
萧泊如从床上走了下来,负手而立站在了窗口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无数星辰,今夜没有半片多余的云彩,整片天空将最完美的姿态展示在了四九城上空。
他突然说了一句。
这话若是让被人听见了绝对会大骂他目无君主。
但李休仍旧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既想做皇帝,又想走武之极境,两个都想做那就两个都做不好,闭关破境之时我以为他会有所长进,却非要玩什么平衡的把戏,将监国给了太子,却又对吴王和皇后青睐更多。”
“两极分化朝堂,实在是让人恶心。”
萧泊如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李休走到了他的身后站下,抬眼看着那片星空,说道:“原来您也会在乎朝廷做的那些蠢事。”
萧泊如淡淡道:“大唐不是他李家的大唐,而是天下人的大唐,如果坐在上面的那位很蠢,那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李休并未生气,也不觉得这话狂妄,反而有些赞同:“好在李弦一还不错。”
他顿了顿继续道:“李文宣也不错。”
二人不再说话,俱是沉默了下来。
窗外升起了无数烟火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个图案绽放一瞬随后悄然而逝。
四九城距离三圣斋的距离绝对算不上近,但总归要比极西之地近。
往后的路很难走这一点二人心知肚明。
但谁也没有提过此事,因为那样显得太矫情,也很没意思。
何况李休性子淡漠,素来话少。
萧泊如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伤春悲秋的酸腐话语,生死对他来说本无所谓,如果真的怕死当初就会自绿海往荒州而出,不会回到唐国境内。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一些事情。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有很多想要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萧泊如傲视天下,却也有自己的遗憾。
“荒州很没意思。”
沉默了许久,萧泊如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李休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萧泊如伸手指了指天上,说道:“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李休听懂了他的意思,指上的小花有些冰凉,说道:“天上的事固然重要,但地面的事总要先处理好,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就是这个道理。”
萧泊如楞了一下,偏过了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惊奇道:“原来你才是最有意思的那个人。”
一夜时光转瞬即逝,太守府正院里的庆功宴摆了一夜,据山羊胡说这其实就是太守大人贪吃,借着这个由头花公款吃喝。
一天和五天的差别算不上太大,区别只在于今日没有太阳,天上密集浓厚的云朵黑压压的挂了一片。
悬在头顶让人的心情情不自禁的压抑了起来。
楚昭南站在城门口,有些尴尬的抬头看了看天气,然后侧目对着一旁马车内的李休说道:“殿下,老子夜观天象今日不宜出行,要不咱在歇息几日?等天晴了再走也不迟啊!”
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一旁山羊胡的肩膀,咧嘴问道:“你说是不。”
山羊胡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心中郁闷,大白天的您说什么夜观天象,还一口一个老子,要不是世子殿下不介意,恐怕您这颗脑袋都要搬家了。
“不必了,早晚要走。”
李休对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车帘放下,四匹马拉着马车在官道上走了起来,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楚昭南站在原地目视着马车离去,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说道。
“真羡慕崔崖思。”
天空之上逐渐有雷声响起,闷声响在云层当中。
山羊胡也是直起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唏嘘,道:“即便您有崔崖思的权势,倘若擅自帮助世子,事后恐怕也会被太尉罢官。”
“罢官就罢官,老子早就看他娘希匹的不顺眼了。”
楚昭南哼哼了两声,却是站在城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崔崖思几乎执掌整个大唐东方,拥有莫大权势,倘若楚昭南也能够执掌整个大唐西方那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一路将世子殿下护送回到长安,哪还有这么多的事?
只是四九城不是晋城,大唐也只有一个崔崖思。
官道很长,如同蜘蛛网一般朝着整个每个城池辐射过去,但四九城通往陈留城中间就只有一条路,很好走,不必担心迷路的问题。
李休驾车在官道上疾驰,很快便走过了路口向着陈留而去。
并不加掩饰,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必要。
过得去就是过得去,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在马车过去不到片刻的功夫,一群人从山间密林当中走了出来,目光带着兴奋与杀意的看着那辆马车,从四九城到陈留城起码要走三四天的时间,他们可是听说李休在四九城里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势,此刻想来并未恢复,若是现在追上将其拦住,说不定可以在他们进入陈留之前便将萧泊如斩杀,自此而扬名天下。
至于李休,虽不能杀,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