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先生在桃林数桃花。
师兄弟不在此处,那他要去见谁?
江临伞有些疑惑,二先生也不太理解,但二人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跟在后头,小师弟做事向来稳妥,他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走过了十里雪路三人来到了泉山城里,知白这一路走得并不快,仿佛是并不着急一般,入城之后的目光也是四下望着,就像是在欣赏着两路上的场景。
在一处包子铺前停了下来,他开口朝老板要了几个包子,然后付过了一枚灵石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江临伞无动于衷。
二先生却是伸手拿过了一个咬了一口后皱了皱眉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白菜馅的。”
知白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说道:“本来我就没想给你吃,是你非要动手抢的。”
二先生看了一眼江临伞。
江临伞用伞杆轻轻敲了敲知白的脑袋,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知白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吃着包子不再说话。
“你要见的人是谁?”
见到他这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江临伞忍不住开口问道。
“时间还早得很,师兄急什么?”知白停下脚步又买了两个烧麦,然后接着道:“就快到了,容师弟我先卖个关子。”
他并没有直说,只是依旧不急不缓的朝前走着,二先生与江临伞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就像是两个大人在拉着一个孩童在闹市里不停地逛吃逛吃。
雪过白路桥,三人行走在桥上,迎面走过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知白随手摘下了一串付了钱之后边走边吃,桥下的湖水结成了寒冰。
冰面上铺满了白雪,有人在上面行走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大小不一耳朵脚印,还有孩童乘坐在爬犁上被大人拉着行走,偶尔会侧翻,大人与孩子一同摔在雪里,欢声笑语不停的传进三人的耳中。
这就是凡尘众生相,这就是天底下普通人最常做的事情。
形形色色的人们组成了修士和市井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却又紧紧相关的体系,市井百姓养育着修士,修士们用力量保护着市井百姓。
两个并不完全相同的体系相辅相成,任谁都无法彻底抛却哪个。
知白的眼中带着一丝羡慕,手里拿着这串冰糖葫芦有些发呆。
江临伞出奇的没有催促,二先生也是并未开口。
知白是他们师兄弟当中最小的一人,但他小时候却吃了很多苦,师尊从浦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对他最常说的就是用心修行,学得好了给他做糖葫芦吃。
然后知白就会问什么是糖葫芦。
大祭司只是笑着说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后来知白修行的很刻苦,而他也的确如愿以偿的吃上了冰糖葫芦。
从浦的手艺很好,身为堂堂的荒人大祭司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够做得很好。
自那以后他无论做什么都极为用心,为的就是吃一串冰糖葫芦,直到渐渐长大以后他才知道这东西在南雪原很奢侈。
因为荒人们吃得最多的就是硬邦邦的饼子,他们没有多余的资源去考虑吃什么最好,没有多余的东西去变着花样的做出数百种不同的菜肴。
就只是硬饼子填饱肚子,好在雪原里也会有遍布春意的地方,就像是当年的那一片扶桑花海一般,只是这样的地方很少,这样的地方栽种出来所能够存活的东西就更少。
他记得最清晰地一件事就是他问过师尊这辈子的理想是什么,从浦只是坐在神树下头,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憧憬。
“愿我荒人部落人人都能吃上一串糖葫芦。”
就只是这一句话,却让知白铭记到了今日,并且永远也不敢忘记。
看着手上的糖葫芦,知白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师兄,希望咱们荒人能够在咱们这一代好好地吃上一串糖葫芦,那该有多好?”
最后看了一眼桥下的冰湖,他收回了目光朝前走着。
手里的糖葫芦并没有吃,就只是这么拿在手里,安静的走着。
走下白路桥,知白朝着一处院落走了过去,他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也并未敲门,因为门是开着的,头顶下着清雪,院内浮着一层。
一个男人正站在院子里打扫着积雪,他只有一条胳膊,打扫起来很慢,往往只是刚刚清出了一块空地便被紧随而下的雪花填满了进去。
总扫不干净,但这男人却像是孜孜不倦般不停地保持着手上的动作,雪不停落,他便不停扫。
知白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江临伞握伞的那只手却情不自禁的用力了许多,就连指节都是微微泛白,身上的气机也是在一瞬间放大到了极点,浑身紧绷。
二先生朝前迈了一步,眼中神念闪烁,隐隐间将三人包裹在了其中。
“好久不见。”
知白对着那独臂男人行了一礼,问候道。
那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转身回头的看着他们。
“好久不见。”
知白握着糖葫芦,想了想说道:“如果不嫌麻烦,我们可以先叙叙旧,然后再谈谈其他的事情。”
独臂男人看着他,淡淡道:“说事情。”
知白眨了眨眼,张口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看起来应该像是腼腆,却又被糖葫芦酸倒了牙,于是便露出了这副模样。
“这件事情即便我不说,您应该也猜得到。”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这天下间任何人都可能想不到此事,但前辈您却是一定想得到的。”
二人的目光在彼此对视着,雪花自眼前飘落。
独臂人面无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看向了泉山城之外。
“何时动身?”
知白笑了笑:“现在。”
第561章 摩罗崖上的两座山
现在动身就证明真的很急,而这件事也的确不容耽搁,因为这场热闹会很好看。
“摩罗崖拦不住李休,诸天册一定会被取走,我只是在考虑是先动手还是后动手。”
一行人离开了泉山城朝着摩罗崖的方向行走过去,两地之间距离不算遥远,即便是如闲庭信步一般最迟也不超过五日便会抵达,知白握着冰糖葫芦,目光流转间开口说道。
“先动手风险太大,没有万全的把握。”
独臂男人想了想,说道。
知白看着他,问道:“依您的意思是后动手?”
“你很急吗?”
“我通常不急,但面对李休的时候就很急。”
“面对任何人你都不能急,因为一旦着急就会失去稳妥,露出破绽,那便得不偿失。”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道理,知白自然懂得,他说这些话其实就是想要聊一聊,要不然这一路上会很无聊。
“摩罗崖之后李休便会与圣宗做过一场,他很优秀,但这一场输得可能性仍旧要大过赢的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的就是这只黄雀。”
独臂男人缓缓而行,同时说道。
“无论最后获胜的是螳螂还是蝉,都逃不出黄雀的掌心。”
听着这男人的话,知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也有些期盼,心道李休就是李休,永远都是不安分的性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闹得天下皆敌。
“他很难杀,所以这一次既然做了,那就要做绝,不能留下任何生机。”
即便是整座荒州都已经陷入了冬季当中,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有飘雪落下,走出了泉山城方圆数百里之后,抬头望去天色固然阴沉,却已经没有雪花飘下了。
知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这次请您出手相助一是因为您与他有仇怨,二也是为了让这次的杀局更加稳妥,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
独臂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也是静待下文。
知白认真道:“你可以露脸,甚至可以走到李休面前把唾沫吐到他的脸上,但能不动手,便不要动手。”
这话里有话,听起来像是在担心什么,独臂男人知晓他的意思,因为一旦他动手便会暴露气息,从而将武当山的那个疯子引过来,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们杀得了他,自然无需我动手。”
“既然不是现在动手,又何必如此急着赶路?”
江临伞开口打断问道。
几人走的谈不上很急,但也绝对不慢,迈步行走之间两侧风景飞速的朝后退去。
“师兄你什么都好,但就是这点不好。”
知白侧目看着他,觉得有些遗憾。
江临伞眉头一皱,手上的纸伞转了转。
知白却不害怕,继续道:“不喜欢凑热闹可不行,要知道这天底下的热闹可是极多的,错过一场便少一场,尤其是像诸天册和李休这样的热闹可就愈发少见,那就更不能错过了。”
江临伞不再说话。
摩罗崖在荒州所有的一流势力当中也属顶尖,门内共有五位五境宗师,无论是底蕴还是实力都足以称得上了不起三个字。
尤其是摩罗崖圣主沈从义更是实力顶尖,在诸天卷上排名第二十七位,实力超凡顶尖。
自从两月之前在凌霄殿内败给李休之后,摩罗崖长老崔天意,以及圣子刘白羽和圣女阮心怡便回到了宗派当中,相较于其他势力来说他们行走的要更快一些,脚下的云舟不知撕破了多少白云和风雪。
如此急迫自然有原因存在,回来是因为李休,急迫回来同样还是因为李休。
因为诸天册在摩罗崖,而李休一定要取到诸天册。
而因为欠着万香城的人情,所以他们不能给。
这就是麻烦,诸天册乃是天地本源,万法总纲,千万年来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打算修行最终成功地就只有李休一人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倾天策就应该是这位唐国世子的东西。
摩罗崖这个名字起的很普通随意,原本就是因为其脚下的摩罗山,摩罗山指的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两座山。
在山与山之间相隔数里之遥,中间尽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甚至屹立在云雾之上。
两座山中间有一座很普通的桥,用铁链牵连着两头,铁链之上铺满了木板,两头绑定的很是牢固,但中间却避免不了产生摇晃。
数里之遥若是普通人恐怕很难走过去,即便是一些修士走在上面也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或是脚下的木板不结实便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