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到过打击,这学期肖蕾没办辅导班。
她没办,但学校里还是有很多老师在办。那些办班老师的想法是,上级不允许,就偷着办,不发现最好,如果发现,大不了退钱了事,没什么了不起。
艾潜也是这种心思,开学初他曾经鼓动肖蕾继续办,但肖蕾胆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论艾潜如何撺掇,她就是不答应。
不办班,还要挣钱,肖蕾利用周六的空闲时间,一直在做家教。
城建局局长艾绍清每个月给他五百元的辅导费,她没理由不去。
这天到艾绍清家里辅导他女儿,艾绍清也在家。辅导之前,艾绍清问起了肖蕾班里的情况。
“听说你们班里有个坏学生黄金,把你们班搞得很乱。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有啊。”
“对于这类学生,你们学校管不了?”
“管不了,没法管。现在的教育形势,不准开除学生。”
“哦,看来你们当教师也不容易啊。”
“就是嘛。”
“想不想换个工作环境?”
“换哪里?”
“教育局。”
“教育局?”
“是啊。”
“当然想去了。可是我没有关系,咋去?”
“只要想去就行。别担心,我替你想办法。”
“真的?”
“当然真的。”
“哎呀,要真是那样……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大家认识一场,这就是缘份。应该的。”
有了艾局长这种说法,肖蕾很高兴。感觉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郁闷的心情减轻了许多。
第二周回到学校,听到了老师们这样的议论。
“校长不厚道,不知道爱惜同志,这样的领导,跟着他有啥劲头!”
“校长眼睛向上,就知道巴结上级。不是东西!”
“咱们大家辛辛苦苦工作,干出了成绩是校长的。出了事故,责任却要咱们负。校长不干活不受累,到头来却净得好处。啥玩意!”
这时候老师们并不知道任才辞职的真正内幕,因为身处同一阶层,大家不向自向,对任才充满了同情,却把责任全部归咎到校长身上,对他大加指责。
听着同事们的牢骚话,看着同事们气愤的神情,肖蕾心中充满了失望。她悲哀地想,“这就是我们的生存现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环境?外人不了解内情,以为教师有双休日,每年有两个长假。每天八小时,工作轻松自在。可他们哪里知道?教师,尤其是一线教师,工作的压力是多么大啊!工作干不好,教学成绩上不去,家长不满意,学校不满意,我们自己也觉得有愧。可面对黄金这样的学生,我们能有啥办法?”
后来话题就扯到了任才身上。
对于任才,大家既同情又敬佩。
艾潜说,“我要是没有结婚,我他妈也辞职不干,整天和那帮不知好歹的学生们打交道,整天伺候那些没良心的校长大人,真他妈累!”
方玲说,“要不怎么说: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呢?从古至今,教师都不是个好职业。现在有本事的人都不当教师,当教师的也就是咱们这些没本事的。以我看,任才辞职是对的。辞了职,趁着年轻,好好奋斗一番,就算是没有大成就吧,怎么着也比当教师强。”
英语老师白玲看着几个男教师说,“教师这职业,就认我们女人干。我们女人没本事,只能干教师。你们男人呢?生来就应该干大事,有大出息,整天守着一帮孩子,多没劲!”
如此说的时候,身边的几个男教师都惭愧。面红过耳,灰头土脸地垂下了脑袋。
肖蕾看着大家,郁闷地想,“咱们大家都是教师,何必如此自轻自贱?这样自己糟蹋自己,自己看不起自己,不是有病吗?”
突然就想到了心理健康的问题。
肖蕾想,“从心理健康的角度,也许我们大家都有病。我们工作太累,压力太大,整天焦虑,体会不到工作的乐趣,这些,难道不就是病吗?”
这样想的时候,心情更加郁闷。内心里盼望着艾局长赶快想办法把自己调到教育局去,从此脱离教育一线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