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山坡,不是一般的难行。山坡上杂草丛生,虽已枯黄,期间生存的小虫子也躲到了地下不来捣乱,可在杂草之上,还有密集的灌木丛和各种杂树。高媛在方寸之间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处,将酸枣摘干净之后,细细地打量着周围,决定下一步是要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前行。
前方几米处的另外一棵酸枣树替她做了决定,她拨开树枝,从灌木间隙中挤了过去,一不小心就被树枝刮了一下,手背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红痕。她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天寒而麻木的手背,也没有感觉到痛感。刚才在摘酸枣的时候尽管小心,也免不了被刺扎到,一双常年劳作的手早就粗糙了,一点点疼痛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酸枣树一棵接着一棵,有的还是好几棵丛生在一起,不知不觉便让她在这面山坡上爬了许久。一直到一棵奇怪的矮树出现在眼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爬了很高了。
这株矮树之所以让她觉得奇怪,是因为树上结的籽粒让她觉得很是眼熟。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树下掉落的叶子已经发黑,她也不认识,只勉强从叶梗和叶子的形状上判断出来这种树的树叶和洋槐的树叶有些类似。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树上的籽粒上,小小的紫红色籽粒密密麻麻簇拥而生,有的已经裂开,露出里头黑色的种子来。
这是什么东西呢?能让她看着眼熟的东西,肯定是上辈子经常接触的,而且是只接触过这种籽粒,没有见过人家是怎么长的。她伸手出去摘了一粒,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熟悉的独特香味传来,是花椒!
高媛微笑,怪不得眼熟,上辈子吃过太多这东西了,京城改良版川菜必备调味料啊!原来花椒是长在树上的,原来花椒树是长这个样子的,哎呦,怎么这树上也有刺啊?果然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吗?越好的东西,越难采集。
怎么以前没有注意过山上还有花椒树呢?她这大半年都把周围的近山几乎给爬遍了,也没见这种树。不过,想想自己匮乏的植物学知识,就算是见了,怕也不认识。若不是今天误打误撞,再过几年还是不认识。
花椒树上的尖刺丝毫不吝于酸枣树上尖刺的杀伤力,在她摘花椒的过程中,着实给她添了不少麻烦。高媛根本不放在心上,花椒即便在上辈子也是价格不低的调味料,小小的一袋就能卖出两斤韭菜的价格。她还不用担心这个时代的人不用花椒,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着,古人还用花椒糊新房的墙呢,要不椒房这个词是哪里来的?
这棵花椒树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头,天生地长、自由自在,谁知天降掠夺者,将人家的籽粒一朝掳尽不说,还心心念念地打算怎么把人家挖出来种到自己的空间里去。
她对花椒树的种植技术完全不知,自然也只能打着连根挖掉的主意。只是可惜她手里没有铁锹等工具,这棵花椒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移栽成功。若是有比较小的花椒树就好了,那个移栽起来肯定比较容易。
她就低头往周围看去,倒是有不少低矮的小树,可问题是都掉光了叶子,她可没本事从光秃秃的树枝上判断出树木的种类来。算了,还是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吧,春天才是植树的季节呢。
可惜四周只有这么一棵花椒树,她摘完了花椒之后找了半天,也没见另外一棵。看来这花椒树还算是个难得的树种,只好悻悻作罢。看看天色也已经不早,再判断一下自己的方位,干脆就往上爬,到了山顶往下一看,果然是自己常去的那道山谷。倒是给她一个新的路程选择,以后可以从家里直接过来,免得绕道不说,更重要的是大大降低了别人发现她的几率。咳咳,发现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别让人发现了那株花椒树。
一路上,她又顺手砍了些柴,出门的时候只拿了镰刀,斧头被公公拿走砍柴去了,她便只捡着细枝割,一边割一边发誓,等钱攒够了,定要买把斧头来。
等她到家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还在后院就听到伐北的哭声,心疼得她急忙快步走了几步,嘴里喊着:“娘,我回来了。”
柴婆抱着伐北迎出来,难得地抱怨了一句:“怎地这么晚?”
正哇哇大哭的伐北一见她,立刻把身子探了过来,柴婆几乎抱他不住,高媛急忙把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慰,同时回答婆婆的问话:“我见时间还早,就进山砍了些柴,已经码在后院了。”
柴婆这才不说了,见她两手空空,又问道:“你买的东西呢?”
高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忘记把东西从空间里拿出来了,不过她也迅速地找到了借口:“搁屋里了。娘,我先喂他去。”
柴婆急忙催促:“快去,快去。”
伐北的哭声小了许多,却还在不断地抽泣着,一双小小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娘的脖子,生怕娘再不见了。高媛心生愧疚,立刻回了房间撩起衣襟来给他喂奶。伐北张开小嘴,大口大口地吸吮着,另一只手还护住了她的另一边,表示这是他的口粮存储地。
小二颠儿颠儿地跑了进来,他虽然已经不怎么吃奶了,可偶尔吃一顿也没有意见不是?可惜伐北这次犯了倔,也是饿狠了,吃完了一边还要吃另外一边,一滴都没给他小叔剩下。
可怜的小二眼巴巴地等了半天,也没捞到香甜的晚饭,泪汪汪地把头挤到高媛怀里,冲着她喊:“娘。”
高媛无力地叹气,说了多少回了,小二就是改不过这个称呼来,尤其是在跟她要食物的时候,更是坚决地喊娘。可惜这一次就是喊娘也不成了,她身体里的**,早就被霸道的伐北一人吃光了。
她只好抚摸着小二的头温声安慰:“小二乖啊,嫂子一会儿就给你做好吃的。”想起来小二今日为何这么热情了,今天早上她走的早,没给他们俩喂鸡蛋羹。
小二已经能够听懂了不少话,见嫂子这么说,便乖乖地在旁边立等。高媛把他抱上炕,让他和伐北两个孩子一起玩,自己则趁着他不注意,借着从外面柴房拿柴的功夫,把今天刚买的炉子和小铁锅拿了出来。
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辰,她刚才在婆婆的屋子里已经注意到了,婆婆根本就没有给她留饭。不由苦笑,每次她想用善意对待公婆的时候,公婆就用现实给她一记耳光。只不过是晚回来一些功夫,她还给了充足的理由,仍然被剥夺了吃晚饭的权利。
公婆的心里,对她还是有怀疑的吧?任谁家的年轻妇人走了一天不见人影,当公婆的都免不了心里嘀咕几句,尤其是这位年轻妇人的丈夫并不在家的时候。她懒得管这些,公婆对她这样也好,不过就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罢了。她自认问心无愧,还对小二这般的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她都是占理的那一方。
还是小孩子好啊,心思纯净无比,你对他一分的好,他便还你一分;你对他十分的好,他便还你十分。
高媛把火生好,新炉子还带着些泥土的味道,柴已经干透,她生火的技能早已纯熟,并没有多少烟雾。她把小锅洗干净,放了水,里面煮上两块地瓜和两个鸡蛋。等煮熟了,把鸡蛋剥了皮,一块一块地捏开喂给小二。
小二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水煮蛋的味道,眼睛亮亮的,闭着小嘴大嚼,很快就吃完一块,张着嘴等嫂子继续投喂。他是吃过晚饭的,半碗玉米粥能填饱肚子,可也不顶事,吃下一个鸡蛋毫无问题。若不是高媛喂了他一个就罢手,他能把剩下的那个也吃掉。
高媛把地瓜和剩下的那个鸡蛋吃掉,享受着多日不能体验过的饱腹感。洗干净了小锅,又烧了热水,给小二洗了头脸和小脚丫,把他抱回了公婆的屋子。
柴婆也不问她买了什么,更不问她有没有吃饭,见小二头脸干干净净,便接过去哄他睡觉。
高媛也仿佛忘记了晚饭的事情,只是说道:“娘,我今天带的钱不够,明天我上山砍些柴带着去卖,就能凑够了。”
柴婆冷着脸问:“怎地不够?小孩子的棉衣又不贵。”
高媛暗叹了一声,还是尽可能地温声道:“铺子里没有给小孩子的棉衣卖,只能自己买棉絮布料。那棉絮不零卖,钱就不够了。”
柴婆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回转了身子。高媛知道这段谈话告一段落,便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伐北正在炕上安坐着等她,见了回来了立刻笑逐颜开地喊了一声娘。
这是他唯一会说的字,高媛心中郁气一朝散尽,把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觉得自己又有了奋斗下去的勇气。婆婆丝毫没有给她补钱的意思,没准儿还打着从她这里弄些棉絮的主意,可那又如何?她认为这是当婆婆的给儿媳妇下马威树规矩,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若不是对这个社会不了解,她早就一走了之了。一个男人不在的家,公婆还时不时给下脸子,还有一个小叔子天天混吃蹭喝,她很稀罕吗?
严格来讲,这一家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连伐北,也是原身生下的。只不过她自认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要承担人家的义务罢了。对于伐北,还有不少这具身体带的天然情感,对于小二,那只不过是一个成年人对于一个依赖自己的孩子天然而生的那种责任感罢了。
若是惹急了她,大不了带着儿子走就是了。反正她有随身空间在,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愁没有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