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开门,高媛就把柜台上摆满了鲜花。月季姹紫嫣红,桃花花枝招展,菊花风姿绰约,荷花亭亭玉立,海棠绚烂夺目,芍药暗香浮动,葡萄晶莹欲滴,花香果香交织在一起,让身处其中的人心情立刻舒展开来。小姑娘天生爱花草,张槐花小嘴长得大大的,趴在柜台上对着一盆月季猛瞧,瞧了半天再去看菊花,一瞧又是半天。还是张槐根老成些,不过他也看愣了神。
价格是一家三口商量着定的,比北关时的定价低了不少。柴文道说是因为晋中一来比北关暖和些,有些大户人家的花卉放在屋内也能过冬,养好了能开出一两朵花来也是可能的;二来他们现在有固定的商铺,还是要靠量大取胜为好。
虽然比北关的定价低了,最便宜的一盆月季也得要二十两银子,开得好的就要到了五十两。荷花最贵,最便宜的也要两百两,其余价格不等。
怕自己记不住,高媛让柴文道写了许多价签,熬了浆糊直接贴在了花盆外头。柴伐北则被她派去画新木板当招牌,一挂出去就吸引了周围邻居的目光。
大年初二就开张,实在是太过凶残了。这是人家走娘家的大好日子好不好?满晋中府的商铺,哪一家不是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大年初六才开张的?若是遇到那些不着急的,出了正月才开张都是有的。
这菜果香开张就开张了,还弄出来这么一大堆鲜花盆景来打众人的脸,简直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粮铺老板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过年前大家都囤积吃食,他的生意着实火了一阵子。可人的肚皮有限,年前买了粮,年后的生意自然就冷落。就算是拿着谁都离不开粮食的借口安慰自己,可那粮食再贵能贵到哪里去?人家一盆最便宜的花就把他一天的钱赚出来了。
抱有此种想法的不止一人,高媛的招牌是柴伐北亲自操刀,多年功力不是随便说说的,那木牌上的花朵格外地鲜艳娇嫩,看着就跟真花没什么区别。有那好奇的路人免不了进来看看究竟,一下子就会被满屋子的春色给震住了。
这话真不是瞎说的,因为每一个进门的人都不例外地一个表情:目瞪口呆。具体时长因人而异,最长的那个据说足有一刻钟之久。
前来买菜的老客户们都傻了,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谁知道这位柴娘子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不但能在大冬天的供应满城达官贵人的餐桌,还能弄到这么多新鲜的花儿来。
看那价格也不是太贵,有能做主的直接就搬了一两盆走。不能做主的本来还犹豫,一见那柜台上的花越来越少,忍不住着急,生怕自己回去禀告给家主之后就没货了。
高媛笑眯眯地安慰人家,不怕啊,明天还有,还是这些种类,价格也差不多。
自从开始养花以来,她每年都要搜集大量的松针,腐熟了之后和蚯蚓土配了,全都用来养花。那些靠扦插繁殖的月季菊花之类简直不要太多,这两种花长得还快,是她储备最为丰富的。其余的她都选择了种子繁殖,也有不少各个年份的小苗,反正她空间里地方大。
这两年她基本上只是靠着时令卖菊花,别的花卉可都没卖过,如今可着实攒了不少,都到了花期最盛的时候,尤其是那葡萄盆栽,每一盆都至少有一串肥硕的葡萄,看着就喜人。
她还觉得遗憾呢,其实苹果橘子也完全可以变成盆栽啊,都怪她想晚了,空间里的苹果都已经长成大树了,橘子也长到了一人多高,根本不能往盆里移栽了。嗯,等忙完了这段,一定洒些苹果籽育苗。至于橘子,就只能等着了,如今的橘子树,是她从种子养出来的,二十几棵,都还没挂果呢。
鲜花这种东西太过娇贵,大冬天的能开出如此鲜艳的花来,简直如神迹一般。没想到菜果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把前来买菜的客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是买了一两盆回去的人,大多都在禀告家主之后重新返回,拿着单子点着数,海棠桃花芍药什么的,只顾往马车上搬,生怕晚一步就买不到了一样。
高媛被这些人的购买热情惊住了,她还以为自己没有像以前在北关那样预先打广告,这花怎么着也得过几天才能卖出去呢。
嗯,这个人好大手笔,竟然是要把她的荷花都买走。
高媛愣愣地指着地下排着的十口荷花缸问人家:“你说真的?都买走?”
来人不快地道:“自然如此,难不成柴娘子这花也如菜果一般,来个限量?”
高媛:“啊?不限量,不限量。只是这价钱……”好贵的,最便宜的两百两,最贵的那盆开了一朵并蒂莲,让腹黑的柴伐北直接标了个五百两的价格。十缸荷花全加起来,有三千多两银子了。这是谁家啊?这么大手笔!
来人“嗤”了一声:“不过是三四千两银子罢了,我外头有车,也不用你家动手,这就搬吧。”
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来递给高媛:“数数,我家大人说了,拿这银票去兑银子,不扣钱。”
竟然连她不喜银票的原因都知道,这到底是谁啊?
疑惑归疑惑,银票是一点儿都不耽误拿的,高媛还真一五一十地数了数,仗着自己数学好,把那五十一张、一百一张、一百五十两一张等等各种票额的银票数完了,总数也算出来了,居然还多了二十两,多了也不还回去。
来人见她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不觉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摇头,怪不得真武侯一直到现在也没来接她入京,这么个粗野村妇,的确是难登大雅之堂。
钱货两讫,来人招呼进十几个大汉来,两人一盆,把那些荷花轻松抬起,搬了出去。张槐花好奇地跟着去瞧,只见自家店铺门口一溜儿停着六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两盆荷花放一车,还有一辆做主的那个人乘坐了,车夫一挥马鞭,拉车的大马踢踢踏踏地走了。
她这里正看得开心,却被人揉了揉脑袋,抬头一看,正是自家哥哥,便高兴地叫了一声。
张槐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问她:“从咱们家买了什么了?”
槐花便比划着道:“太太今天早上才运来的荷花,可好看了,全都被那人买走了,我还没看够呢。”
张槐根:“哦,那是巡抚家的车,他们家是城里最大的官儿,买就买了吧。你要是喜欢看,到夏天哥哥带你去河边看。”
槐花还是觉得可惜:“河里的花离得太远了,不如自家的看得清楚。哥哥你知道吗?原来荷花里头是黄色的。”
“莲蓬不是绿色的吗?”
“我说的是莲蓬周围,太太说那是花的雄蕊。”
“雄蕊是什么?”
“不知道,太太就是这么说的。”
“好了,赶紧去厨房做饭去,今天上午生意好,太太定是顾不上做饭的。”
“嗯,我现在会炒菜了,一会儿我给哥哥炒个白菜吃。太太说了,等闲了还要教我炖肉呢。”
“那你好好学。对了,小公子今天早上跟我说了,让你赶紧学着做包子。”
“好,我让太太先教我做包子。对了,哥哥,你刚才出去做什么了?”
“大公子让我出去办些事情,快去做饭!”
“哦。”
把妹妹打发到厨房里,张槐根这才去找大公子复命。
柴文道见他进门,冲着后面院子看了看,他便没说话,直接去后面院子里等着。刚刚站定,就看到大公子走了过来。
他便上前一步,小声禀告道:“大公子,小的今天去城隍庙,找了四个乞丐,都是知根知底的。把大公子嘱咐的也都说了,他们说今天下午就能送来。”
柴文道点头:“做得好,这事不用跟太太说。这两天你跟着太太,看她是怎么做生意的,好生学着些,过些日子这铺子里的事就归你了。”
张槐根惊喜不已,急忙道:“大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
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进了铺子,见高媛给人介绍菜蔬也看着,称东西也盯着,要是客人买的东西多,他还去帮忙搬个东西。
高媛见他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忍不住笑道:“今天怎么是你啦?槐花呢?”
平常跟着她的小尾巴,是槐花来着。
张槐根也不隐瞒,把柴文道对他的要求讲了。
高媛没想到自家这俩孩子居然还是个行动派,昨天刚说了要把生意交给张槐根,今天就把人派过来跟着她学做生意了。
学就学好了,趁着没人的时候,高媛就细细地教他西红柿怎么摆起来好看,拿黄瓜的时候要拿着什么部位,放韭菜的时候怎么顺手拍拍土摘摘老叶,事无巨细,教的格外精心。
张槐根虽然没有当过学徒,但却是知道学徒是怎么过日子的。没有工钱不说,粗活脏活都是学徒的,掌柜也好,能独挡一面的能干伙计也好,有什么诀窍都是藏着掖着的。若想自己学会,得打着十万分的精神偷偷地看,偷偷地学,然后再自己偷偷地琢磨。哪里如自家太太这般,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够,竟是连西瓜为什么要带着一小截瓜秧的诀窍都讲给她听了。
张槐根感激涕零,下定了决心好好跟着太太学,就连吃饭的时候,心里都在默记判断西瓜成熟与否的法子。
菜果香的生意一般只做上午半天,有时候连一上午都不到,菜果就卖光了。时间长了,老客户们就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预定,今天买了菜蔬之后,把自己下回什么时候来,要买多少东西让高媛记清楚了,下回来就可以直接拿了走。若是当时不确定,下午再来一趟预定就是。
所以每天吃过午饭之后,高媛基本上就不用管生意的事情了,只把账本放在柜台上,有人来预定的时候写上几笔就成。没人来的时候,她就忙着家务活儿。有了张槐根兄妹俩之后,基本上就是教槐花了。
槐花今天下午就提出来,想学着做包子。
这个容易,高媛就从和面开始,一步一步地教。槐花力气小和不了硬面,做包子的面却是要软的,用的面也不多,跟着太太的嘱咐一步步慢慢地揉,居然也能有模有样的。
柴伐北在门口露出头来:“娘您来一下。”
高媛见槐花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和面的技巧,正在跟面团较劲,便拍拍手上沾着的面粉,走了过去:“怎么了?”
柴伐北把她拽回屋里关了门:“娘,您那里头还有多少兔子?”他不止一次听娘抱怨过,说兔子长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就把菜给吃了什么的,觉得这兔子应该是她那里最多的。
果然,高媛苦了脸道:“都有几十只了,这些日子忙着铺子里的事情,又买了许多过年的肉,一不留神就多了三十多只小的。”
原本就五六只大兔子,谁知道兔子太能生,一只母兔子就生了七八只小兔子,她只不过两个月没吃兔子肉,空间里兔子就泛滥了。
柴伐北微笑:“太好了,娘您给我一只吧。”
高媛:“一只够不?我给你三只吧,还有剩下的两只大的,我也宰了。那些小的已经能吃菜了,很快就能长起来。”
“成,您全都给我得了,我教槐根杀出来。”
高媛高高兴兴地把空间里的几只大兔子都拽着耳朵一一拿出来,柴伐北拿着根粗棍子,接过一只敲死一只,出门把张槐根叫到院子里,教给他怎么剥皮怎么硝皮。
张槐根就跟着他学处理兔皮,高媛觉得柴伐北这是打算把张槐根培养成一个全能的,便由着他们去,自己继续教槐花做包子去了。
等把肉馅儿拌好,高媛教槐花捏包子褶儿的时候,只听到外头有人喊:“张槐根,张槐根。”
张槐根急匆匆地跑出去,和外面的人小声说了两句,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从后院拿了只剥了皮的兔子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却是背着一个大大的麻布袋,放回后院之后又跑了一趟,如是三番之后,高媛都看傻了。这孩子到底弄了什么东西啊?这都四口袋了。拿一只兔子换的?什么生意这么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