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时眼泪会变成宝石,甚至还能随意改变身上毛发的颜色,除了宁耀,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人。
事实上,他在宁耀身上下过追踪咒,如今的咒向显示,也在这一鸟身上。
妖族神器的特性,能让接触到它的事物暂时变成妖族,并且不再有原来的记忆,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宁耀现在,一定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族满心警惕,并在心里谋算着如何跟他分道扬镳。
妖王的各种利诱也会渐渐浮出水面,等到最后,也许历史会再次重演,宁耀会把他引到那个满是陷阱的凶地。
郁气在郁澧心中翻涌,上一世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被背叛,被欺骗,被刺伤。最终一切的一切,又都消散于记忆中宁耀乌黑的眼眸中。
也许的确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总不是宁耀的错,是奸诈妖族与该被粉碎的神器的错。
之前的宁耀,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从来深知,人性经不起试探。
想要维护宁耀那一片稚子之心。总得他多花心思去保护。
只是现在,有人要将这一片纯白玷污。
郁澧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旧事重演,当即就要杀上妖王殿,命令妖王交出解除神器的方法,让宁耀恢复记忆与原本的身体。
说做就做,郁澧当即御剑飞行,可还没飞多远,躺在怀里的小小一团翻了个身。
宁耀似乎惊醒了,从怀里伸出它毛绒绒的头,看看千米之下的地面,又抬头看看郁澧的脸,整个鸟身上的毛似乎都惊恐地炸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恐惧。
为什么要飞这么高呀,摔下去不就死了吗?
看着宁耀惊恐的眼神,郁澧沉着脸,将鸟摁了回去,想到了这个计划当中的缺陷。
不可,他当着现在作为妖的宁耀的面杀妖,宁耀看见后,想必会恨透了他。
即使后边恢复了记忆与人身,曾经深刻存在过的怨恨,又能毫无痕迹的抹平吗?
此事不能冒险,需要寻求一个最为平稳的计划。
神器不可能永久的将一个人变成妖,既然如此,不如先带着宁耀离开,等到时限过去,宁耀恢复了记忆,他们再重新杀进妖族。
这个计划看如今看来是最稳妥的,郁澧调转了飞行方向,往离开妖城的方向飞。
他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城门,然后刚刚飞出妖城边界的那一刹那,躲在他怀里,之前一直很安静的宁耀,却突然剧烈挣扎,把头伸了出来,吐出一口血。
血液溅在郁澧黑色衣襟上,没有显出颜色,只是将那一小片布料染湿。
嘤!宁耀弱弱的叫了一声。
郁澧将宁耀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捧着,这样一来,就能更为直观的看到。这只原本活力满满的小鸟,变得虚弱无比。
随着距离妖城越远,宁耀的气息便越微弱。
郁澧脸色难看的要命,他当即重新掉头,飞回了妖城。
一回到妖城领地之中,宁耀顿时看起来就精神多了,它趴在郁澧掌心上,蹭了几下。
如今已经足够明显,只要宁耀离开妖城,性命安全就得不到保证,那个神器就是要牢牢的将他们绑在妖族领域,直到目标的实现。
郁澧眉头紧蹙着,带着宁耀寻了一座荒山落下,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间从外表看起来很是简单的房子,往空地上一扔,就成为一间可以临时落脚的洞府。
宁耀受着伤,如今的当务之急不再是解除封印,也不是解开神器,而是将宁耀身上的内外伤治好。
郁澧将宁耀放在床上,那身体是那么小,别说床,就连枕头,宁耀也只能占到一点点的地方。
郁澧从储物戒里拿出伤药,正要给宁耀喂进口中,低头看向宁耀时,却是突然一愣。
尽管受伤的对象不一样,他的上心程度也不一样,但他救治受伤的、触碰到了神器的妖的这件事,却是一模一样。
历史,似乎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再次重演了。
宁耀被喂了药,还被包裹成了一个球。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完全不需要包扎成这样呀!给他喂了一粒药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
可是他的抗议被无情的镇压下来,虽然他不痛,可这个总是沉着一张脸的男人觉得他很疼,于是给他包了一层又一层。
哎,心累!
宁耀无奈叹气,让自己整个陷在软软的枕头里。
会说话么?郁澧问。
啾啾宁耀停顿一下,说话!宁耀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
他怎么学习一门语言学习得这么快,其实他是天才吧!
不对,他能听得懂这个人在说什么,那他会说好像也不奇怪。
他们果然一直生活在一起,才没有语言上的障碍。
宁耀躺在枕头上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男人的眉宇之间似乎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暴戾,只是在面对着他时,尽量的将这一份负面情绪压制住,不表现在他眼前。
可是这份不开心那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宁耀从枕头上蹦起身,跳到了男人膝盖上。
男人一愣,把它放回了枕头上,还给他盖上了一半被子,就压在宁耀毛茸茸的肚皮上。
宁耀又蹦起身,再次跳回到了男人膝盖上。
在又一次被放回床上前,宁耀大喊道:不要!
于是那双大手停在它上方,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不要。郁澧听不出情绪的笑了一声,已经不想让我碰你了?
有不可控的力量弥漫在半空之中,脚下的地板裂出一条条的缝隙,预示着某种情绪即将坍塌的危险。
宁耀思索了一下应该怎么说话:不要回到枕头上!
四周紧绷的气氛开始缓解,悬在宁耀上方的那双大手缓缓落下,轻拂宁耀头顶绒毛:你需要休息。
他不需要休息,他精力旺盛的很!
宁耀费劲的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完全没有飞起来,只好抬起头,眼巴巴的看向郁澧。
鹅黄色的小胖鸟看着比他高大那么那么多的人,撒娇道:抱我呀。
停在宁耀头顶上的手微僵,这份僵硬并不能很快的缓解,而是保持着僵硬将小黄鸟捧起。
宁耀被抱了起来,他乘坐着这个人手电梯一路上升,在到达郁澧肩膀处时跳了下来,降落在郁澧肩膀上。
宁耀太小了,就算站在郁澧肩膀上,他也只能贴着郁澧的下颚。于是他踮着脚,费力的在郁澧脸上蹭了蹭。
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宁耀轻声问。
他想了想,又认真说道:是因为养我要花很多钱吗?其实,我吃得很少的,毕竟你看,我就这么小一只。
面颊上的触感柔软极了,还从来没有生物敢敢这样靠近过郁澧。而现在这个胆大妄为的小鸟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还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明明这是黑豆般的圆眼睛,与宁耀本人形状优美的眼睛完全不同,却让人能够透过这一双圆眼睛,看见那一个纯粹的灵魂。
这个时候的宁耀,大概还没有深入受到神器影响,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心智,所以愿意亲近他。
不知日后的宁耀会发生什么改变,但,不管宁耀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他总是会把他带在身边的。
什么事也没有,郁澧放缓了声音,夜深了,睡吧。
郁澧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些,宁耀从郁澧肩膀上跳下来,重新回到床上,自动自觉的钻进了被子。
宁耀躺在床靠里的那一侧,就是给郁澧留出了空间。然而郁澧并没有打算上床,他和宁耀唯一几次同床共枕,就是他假装陷入沉睡的那三天,宁耀以为他不知道,懒得再去收拾一张床了,所以偷偷摸摸的过来跟他一起睡。
同床共枕到底太过亲密,这里边被赋予的世俗含义也非常多,似乎只要同床共枕过,关系便不再普通。
宁耀也发现了郁澧没打算跟他一起睡,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他还是个宝宝,羽毛都没长出来,为什么要让他一只鸟睡一张大床?
宁耀扇着翅膀,拍了拍床的另一边。见郁澧仍然无动于衷,顿时委屈起来。
我才、我才这么小一只,你就要让我开始学着独立了吗?宁耀发出悲鸣。
嫩黄色的绒毛变成了忧郁的深蓝,那圆圆的眼珠也开始湿润了,眼瞅着就要流下眼泪。
他要哭了,他劝不好了!而在真正哭出眼泪之前,另一边的被子被掀开,一个人躺了进来。
不许哭。郁澧凶狠道。
这样才对嘛。宁耀满意了,他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郁澧热乎乎的肩窝上,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个东西,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
睡梦中的宁耀皱起眉,被烦的不行,勉强提起精神去听清那声音说了些什么。
你是妖,孩子,你是血统纯正的,我们妖族的妖。那声音雌雄难辨,带着一种意外能蛊惑人心,让人相信的力量,只有同族,才是真正能够信任的。
我们不能相信人类,人类虚伪,善于伪装,哪怕看起来对你好,目的也是为了夺取你的妖丹,好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个台阶。
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身体被摇晃,宁耀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室的烛光。
郁澧就在他旁边,撑起着上半身,伸手将他摇醒了。
怎么回事?郁澧脸色凝重。
不说还好,一说宁耀就回想起了梦中那个声音,和那个声音跟他说的话。
嘤嘤嘤!宁耀把头埋在郁澧肩膀上猛蹭。
蹭够之后,宁耀抬起头,向郁澧发出询问。
你是纯人类吗,不混着妖血的那种?宁耀问。
郁澧面色一僵,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宁耀也没想着隐瞒,把所有他能记得的,梦境里那个声音所跟他说的内容,都告诉给了郁澧。
它说,它是妖族传承,说的都是很有道理的话。宁耀又说道。
郁澧唇线绷直,透出一股不愉悦的弧度。
那神器的挑拨离间,还是开始了。
甚至只要了不到一个晚上。
郁澧迟迟没有回答宁耀的问题。
我的第六感很准的,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了。其实你就是一个纯人类吧?宁耀幽幽叹了口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郁澧嗤笑一声,若我是纯血人类,你猜,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这个很好猜呀。宁耀小小声的说着,快速看郁澧一眼,将自己之前的推测说出。
你和我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又或者你被我们家收养,所以我们一起长大。后来家里遭了大难,父母双亡,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我被坏蛋带走了,你便独身一人,千辛万苦的到处寻找我,对不对?
因为你是人类,妖族仇视人类,所以你只能带着我东躲西藏,连饭都吃不饱。
宁耀说到后面开始哽咽,他强忍着泪水,将自己整只鸟埋在郁澧肩膀上。
哥哥!呜呜,你好惨哪,居然还有坏传承忽悠我远离你!
肩膀上的布料被泪水打湿,郁澧放在宁耀上方的五指伸展开又屈起,最终还是缓慢的,放在了那柔软的绒毛上。
就算被挑拨离间,就算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却在潜意识里,依然的相信他。
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自己所见所闻,相信自己看见的他是什么样的人,而不信所谓的传承。
郁澧很难分清自己现在的心情,眼前的黄色绒毛的小鸟依然在拱着他的肩膀,那一抹黄是如此明亮。
就像是冉冉升起,能照亮一切黑暗的太阳。
第32章
宁耀哭够了,脸上的绒毛都是湿的,弄得他很不舒服。
而郁澧的衣服,也被他弄湿了一小片。
宁耀有些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无妨。
郁澧的手在那片被泪水浸湿的衣裳上拂过,衣服便又瞬间恢复了干爽。
哇,宁耀眼睛一亮,你也用这招帮我擦擦脸呀,我的脸好湿。
衣服和脸不能相提并论,这种法术哪里是拿来擦脸的?如果感到了不舒服,这团小绒球恐怕是会越擦越湿。
郁澧无奈,从储物戒里找了块帕子,先把宁耀毛上的眼泪大致擦干净了,然后再用灵力隔着帕子,把那绒毛上的湿气烘干。
宁耀对这专业手法表示满意,等到郁澧帮他擦完了,跳到郁澧肩膀上蹭了蹭:哥哥真好!
郁澧的动作有短暂的凝滞,又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对宁耀的这个称呼发表反对意见。
你怎么这么爱哭。郁澧表情凶恶的把宁耀放回枕头上,以后不许哭,睡觉。
宁耀嘤了几声,在郁澧的视线里,乖乖闭上眼。
他的哥哥有点凶哦,不过一个人类想要在这妖族里把他抚养长大,想必非常辛苦。
哥哥是人类,在妖族里格格不入,他得快点长大,担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才行。
作为一只没学会辟谷的小鸟,宁耀需要每日进食。
而他的身体还没有一个拳头大,身娇又体弱,为他寻找吃食的工作便落到了郁澧头上。
宁耀一只幼鸟不能单独留在家里,于是躺在郁澧怀里,跟着郁澧外出了。
郁澧也同样缺乏照顾这么小的胖鸟的经验,他皱着眉,思索现在的宁耀应该吃什么。
思考过后,郁澧问宁耀:挑食么?
挑食?他可不挑食,他是好鸟!
宁耀挺起胸膛,正要说吃什么都可以,就想起了一个可怕的食物。
有一点点挑食,宁耀不好意思的啄了郁澧胸口几下,我不想吃虫子哦。
他是一只不吃虫子的坏鸟,呜呜。
郁澧:
郁澧揉一把宁耀毛绒绒的头顶,去寻找了带着灵气的果实,还有肉质比较细嫩的鱼,加在一起作为早午餐。